樟城一中的早读课铃声裹着桂花香飘进教室时，苏微正往笔记本里夹玻璃糖纸。是片透明的塑料膜，边缘被陆沉磨得发亮，上周他塞给她时，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上面，像块没化的糖。阳光从窗棂斜照进来，在糖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落在"三角函数"的习题上，像给那些弯曲的线条，镀了层金。
陆沉坐在她正后方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什么。苏微的马尾辫偶尔扫过椅背，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顿了顿，然后是更轻的笔尖声——他在克制自己别分心，又忍不住被这点细微的触碰牵着走，像只围着糖罐打转的猫。
"苏微，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？"前桌的林宇突然转过身，校服袖口沾着点蓝黑墨水，是班里有名的学霸，据说奥数拿过奖。他把练习册推过来时，指尖不经意擦过苏微的手背，像片羽毛轻轻扫过。
苏微的笔顿了顿，刚要开口，就听见身后传来"咔"的一声——陆沉的铅笔芯断了，石墨的碎屑落在他的草稿纸上，像颗突然砸落的星。她回头时，正看见他弯腰捡笔芯，左眼的疤痕在晨光里泛着淡粉，耳根却红得像被夕阳染过。
"我看看。"苏微把林宇的练习册往回拉了拉，笔尖在图上画出条虚线，"应该从这里连，构造全等三角形。"
林宇的目光落在她握笔的手上，指甲修剪得干净，指腹沾着点橡皮屑，像撒了把碎雪。"你画得比老师还清楚。"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，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，是橘子味的，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，"谢礼。"
苏微刚要摆手，就听见身后的椅子发出轻微的"吱呀"声——陆沉往后挪了挪凳子，拉开了点距离，草稿纸翻过新的一页，笔尖划过的力道重了些，纸页边缘微微发皱，像被谁捏过。
"不用谢。"苏微把糖推了回去，指尖碰到林宇的指甲，他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点墨水，像没洗干净的痕迹，"我不爱吃橘子味的。"
林宇也不勉强，把糖放在她的桌角，转回去时，嘴角还扬着浅淡的笑。苏微的目光落在那颗糖上，橘子图案的塑料膜很新，显然是刚买的，和陆沉糖罐里那些被得发亮的旧糖纸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模样。
早读课下课的间隙，苏微去走廊打水，回来时看见林宇正往她的桌洞里塞东西。是本包装精美的笔记本，封面上印着片玻璃糖纸，和她夹在习题册里的那片很像。陆沉坐在后面，假装在看窗外的桂花树，左眼的疤痕却因紧绷而泛白，像根被拉到极致的弦。
"这是我哥从国外带回来的，"林宇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自在，手指在笔记本封面上轻轻敲着，"据说纸页防水，适合你记笔记。"
苏微的指尖碰了碰笔记本的封面，光滑的皮质上，糖纸图案的金粉蹭在指腹上，像撒了把碎钻。"太贵重了，我不能要。"她把笔记本推回去时，余光瞥见陆沉的手指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，线条扭曲得像团乱麻。
"就当......谢你讲题了。"林宇把笔记本往她怀里塞，转身就走，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。苏微拿着笔记本站在原地，阳光从走廊的窗照进来，在封面上投下的光斑，晃得人眼睛发花。
"扔了吧。"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很轻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。他的草稿纸上，画着片歪歪扭扭的橘子糖纸，旁边写着个小小的"微"字，被笔尖反复划得发皱，像颗被捏扁的糖。
苏微把笔记本放进桌洞最深处，用课本压住。"不用。"她转过身时，正好对上陆沉的目光，他的眼仁很黑，像盛着深不见底的潭，左眼的疤痕在光里若隐若现，"放学还给他就行。"
陆沉的喉结动了动，没再说话，只是把自己的笔记本往苏微这边推了推。封面上贴着片草莓玻璃糖纸，是上周从花店里拿的，边缘绣着个细小的"沉"字，被他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好，像件珍藏的宝贝。
"这道题，作者“臻臻葳蕤”推荐阅读《野苦楝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"他的指尖点在苏微刚才没解出来的物理题上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，"用动量守恒更简单。"
苏微的目光落在他的指尖上，指甲盖边缘有点磨损，是帮兰姨搬花架时蹭的，像朵没完全绽开的花。她低下头听他讲题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，是花店里新到的薄荷苗沾在衣服上的香，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暖，像杯温好的甜茶。
林宇似乎没放弃。午休时，他抱着个画板走进教室，说是要给苏微画张素描，"你的侧影很好看，适合当模特。"画板支在苏微的课桌旁，铅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，像在描摹件珍贵的艺术品。
苏微的后背能感觉到陆沉的目光，像束不太热的光，却能把皮肤烤得发麻。她假装在看物理书，指尖却在桌洞里摸索，碰到片玻璃糖纸——是陆沉早上偷偷塞进来的，柠檬味的，他知道她喜欢酸中带甜的味道。
"我不太会摆姿势。"苏微的指尖捏着糖纸，塑料膜的凉意顺着指缝爬上来，稍微驱散了点不自在。
"不用摆，"林宇的笔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她的锁骨处，那里的红印己经淡成浅粉，像片快要消失的糖纸，"自然点就好。"
身后突然传来"啪"的一声——陆沉合上书的声音，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。他站起身往外走，经过苏微的课桌时，衣角扫过林宇的画板，铅笔"哐当"掉在地上，笔尖断成两截，像根被掰碎的骨头。
"抱歉。"陆沉的声音没什么温度，弯腰捡笔时，左眼的疤痕在阴影里泛着暗，"手滑。"
林宇的脸色有点不好看，却没说什么，捡起铅笔重新削。苏微看着陆沉走出教室的背影，他的步伐比平时快，后背的旧伤因紧绷而微微凸起，像藏着颗没爆发的火。
她突然抓起桌洞里的柠檬糖纸，往教室外跑。陆沉正站在走廊的栏杆旁，望着操场的方向，手里捏着片橘子糖纸——是早上林宇放在苏微桌角的那颗，不知何时被他捡了去，塑料膜被捏得发皱，像团揉烂的心事。
"给你。"苏微把柠檬糖纸递过去，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，他的手很凉，像刚洗过冷水。
陆沉的目光落在糖纸上，柠檬图案的黄在阳光下很亮，像颗小小的太阳。"你不是不爱吃酸的？"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疑惑，却还是接了过来，指尖反复着糖纸的边缘。
"偶尔也吃。"苏微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，看着他把柠檬糖纸小心翼翼地夹进课本，和那片被捏皱的橘子糖纸放在一起，像在做某种无声的宣告，"比橘子味的好。"
陆沉的耳根突然红了，像被夕阳染过。他转过身靠在栏杆上，左眼的疤痕在风里显得格外柔和，"刚才在教室，"他的声音很轻，像怕被风吹走，"林宇画得不好。"
"哦？"苏微挑眉看他，"那谁画得好？"
陆沉的指尖碰了碰她的笔记本，封面上还贴着他送的草莓糖纸。"我。"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，像只终于抢到糖的猫，"等我学会了，画给你看。"
上课铃响时，两人并肩往教室走，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，在走廊的地砖上轻轻交叠。苏微的指尖攥着片新的玻璃糖纸，是陆沉刚给她的，葡萄味的，透明的塑料膜上印着串紫莹莹的果，像他此刻眼里的光。
林宇的画板还支在桌旁，素描纸上的侧影只画了一半，铅笔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。苏微坐下时，感觉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——陆沉在调整椅子，往前挪了半寸，椅背重新碰到她的马尾辫，像在说"我在这儿"。
阳光透过窗棂，在课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，落在那片葡萄味的糖纸上，泛着淡淡的紫。苏微翻开笔记本，在空白页上画了颗小小的糖，旁边写着行小字："比橘子甜"。
身后的笔尖声又变得很轻，像在回应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。窗外的桂花落了满地，香得像场不会醒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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