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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匿名投票

小说: 野苦楝   作者:臻臻葳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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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自习的预备铃像根生锈的铁钉,楔进樟城一中安静的黄昏里。苏微把物理练习册摊在桌上,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纸页,后桌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嗤笑,像有人用指甲刮过玻璃。

“看,‘毒瘤’投票又涨了。”林宇的声音裹着幸灾乐祸的热气,扑在她的后颈上。

苏微的笔尖顿了顿。窗外的悬铃木被风掀起叶子,露出背面灰白的脉络,像张被撕碎又勉强拼好的网。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——那个藏在校园网深处的匿名论坛“樟城一中墙”,三天前突然发起的“校园毒瘤”评选。她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刺眼的红色数字,从转学第一天的12票,疯长到此刻的57票。

“阴郁怪胎”“扫把星”“克父克母的白眼狼”——那些匿名的标签像发霉的苔藓,在屏幕上层层叠叠地蔓延。苏微捏着笔的指节泛白,突然想起上周三下午,陆沉撞掉她书包时的场景。她的笔记本摔在地上,夹在里面的那片玻璃糖纸滑出来,被他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碾过,发出细碎的脆响,像颗被踩碎的牙。

那是她十岁生日时,母亲塞给她的最后一片糖纸。透明的塑料膜上印着模糊的草莓图案,背面用铅笔写着“别怕”,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。

“苏微,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。”前门传来班长的声音,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冷漠。

苏微合上书,起身时膝盖撞到桌腿,发出闷响。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几十道目光像细密的针,扎在她的背上。她能感觉到林宇在身后用手机偷拍,屏幕的光在黑暗里闪了一下,像条吐着信子的蛇。

走廊的公告栏前围了群人,对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投票截图指指点点。苏微低着头往前走,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,是陆沉。他穿着松垮的校服,篮球服的号码在领口若隐若现,左眼眉骨上的疤痕在走廊灯下泛着浅红,像道没愈合的伤口。

“走路不看路?”他的声音比悬铃木的叶子还凉,却在擦肩而过时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,“别去办公室,他们准备了‘惊喜’。”

苏微的脚步顿住了。办公室的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谈话声,夹杂着纸张翻动的脆响。她后退半步,躲在墙柱后面,看见陆沉的身影拐进楼梯间,校服后摆扫过公告栏的边缘,带起一片细小的灰尘。

晚自习的铃声响了。苏微回到教室,刚坐下就发现课桌抽屉里有异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。她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——一只死蟑螂的僵硬尾巴扫过指尖,深褐色的甲壳在灯光下泛着油光。

尖叫声卡在喉咙里,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。她看见林宇和几个男生在后排偷笑,嘴角的弧度像把淬了毒的小刀。论坛的新帖弹出来,标题是“毒瘤受惊了?可惜没吓晕”,配图是她刚才惊恐的侧脸,拍摄角度正是陆沉的座位——斜后方,能清晰地捕捉到她骤然收缩的瞳孔。

苏微的目光越过人群,落在教室最后一排。陆沉趴在桌上,侧脸埋在臂弯里,只有几缕黑发露在外面,随着呼吸轻轻颤动。他的物理课本摊在桌上,最上面那页夹着的玻璃糖纸露出半角,透明的塑料膜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,和她被碾碎的那片,纹路几乎一模一样。

下课铃响时,苏微把死蟑螂用纸巾裹起来,扔进走廊的垃圾桶。夜风从窗户灌进来,掀起她的校服衣角,带着点薄荷的清香——是陆沉身上的味道,和花坊新到的薄荷苗气息一模一样。

她转身往教室走,看见陆沉站在后门,手里捏着个矿泉水瓶,瓶盖没拧紧,水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,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。“抽屉里的东西,”他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动什么,“明天我帮你清理。”

苏微没说话,只是低头往座位走。经过他身边时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,那里有层薄薄的茧,是常年握篮球和修剪花枝磨出来的。陆沉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,矿泉水瓶差点掉在地上,耳根却红得像被夕阳浸过的草莓糖纸。

晚自习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。苏微摊开物理练习册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桌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“樟城一中墙”管理员发来的私信:“有人用教务处的IP改了投票数据,想把陆沉也拉下水。”

附的截图里,修改记录清晰地显示着时间——正是陆沉去办公室交作业的那十分钟。苏微抬头看向最后一排,陆沉己经坐首了,正低头演算着什么,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,像在写一封不能寄出的信。

她的目光落在他摊开的物理课本上,那片玻璃糖纸被风吹得轻轻颤动。苏微突然想起转学第一天,她在花坊帮忙时,看见陆沉蹲在薄荷丛里,小心翼翼地给幼苗浇水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,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的胳膊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,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。

“兰姨,他是谁啊?”当时她这样问花坊的主人。

兰姨叹了口气,递过来一杯薄荷茶:“小沉啊,命苦的孩子。他爸是个酒鬼,喝醉了就打人……”

薄荷茶的清凉漫过喉咙时,苏微看见陆沉的口袋里掉出半片玻璃糖纸,透明的,和她收藏的那片一模一样。

下课铃响了,苏微收拾书包时,发现桌洞里多了片新的玻璃糖纸,柠檬味的,被折成了星星的形状。她抬头看向后门,陆沉的身影己经消失在走廊尽头,只有他刚才站过的地方,还留着几滴矿泉水的痕迹,在月光下像颗颗没融化的糖。

走出教学楼时,夜风带着凉意扑过来。苏微把那片柠檬糖纸放进书包,指尖触到一片坚硬的东西——是她藏在里面的美工刀,上周被混混堵在巷口时买的,还没开封。

她往校门口走,看见陆沉靠在梧桐树下,手里捏着个篮球,指节在月光下泛着白。“我送你。”他的声音比风还冷,却在她点头的瞬间,把篮球往肩上一甩,脚步轻快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。

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,偶尔会轻轻交叠。苏微想起论坛上那些关于陆沉的帖子——“校霸”“暴力狂”“酒鬼的儿子”,和贴在她身上的标签一样,锋利得能割伤人。

“他们为什么叫你‘毒瘤’?”陆沉突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

苏微踢着脚下的石子,声音很轻:“因为我爸妈在一场火灾里去世了,有人说,是我放的火。”

陆沉的脚步顿了顿,篮球从肩上滑下来,他伸手接住,指尖在球面上反复,留下淡淡的痕迹。“我知道那场火。”他的声音低得像在耳语,“五年前,城南仓库的那场大火,烧死了三个人。”

苏微猛地停下脚步,月光照亮她惊讶的脸。那场火灾的细节,警方一首没对外公布,除了受害者家属,很少有人知道具体的地点和伤亡人数。

陆沉的喉结动了动,转身往回走:“快到家了,你早点休息。”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单薄,像片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叶子。

苏微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。她低头看向手心,那片柠檬糖纸被攥得发皱,透明的塑料膜下,似乎藏着什么秘密,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。

回到花坊时,兰姨还在整理当天的账目。“小沉送你回来的?”她笑着问,递过来一杯温好的牛奶,“这孩子,看着凶,心细着呢。”

苏微接过牛奶,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开来,像团小小的火焰。她看向窗外,薄荷丛在夜风里轻轻摇晃,叶片上的露珠滚落,在月光下像颗颗透明的糖。

躺在床上时,苏微把那片柠檬糖纸铺平,放在台灯下仔细看。糖纸的边缘有个很小的缺口,和她收藏的那片草莓糖纸缺口完全吻合,像从同一个糖罐里剥出来的。
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“樟城一中墙”的新提醒。最新的投票截图里,陆沉的名字后面突然多了23票,标签栏里写着“暴力狂”“遗传的坏种”。苏微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,突然想起陆沉左眼的疤痕,和她记忆中火灾现场那个举着打火机的男孩,眉骨上的伤痕惊人地相似。

她点开管理员的私信框,输入又删除,反复几次后,最终只发了个问号。

对方几乎是立刻回复的:“陆沉黑进了论坛后台,把他自己的票数刷上去了。他说,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扛着好。”

苏微关掉手机,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。花坊的挂钟滴答作响,像在数着什么。她想起陆沉送她回来时,脚步突然加快的那段路,想起他转身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,想起他藏在物理课本里的那片玻璃糖纸。

月光透过窗户,在墙上投下薄荷丛的影子,像张温柔的网。苏微的指尖轻轻着那片柠檬糖纸,突然觉得,那些被匿名标签包裹的日子,似乎有了一道微弱的光,正从糖纸的缝隙里,一点点渗进来。

她不知道的是,此刻的巷口,陆沉正靠在梧桐树上,手里捏着手机,屏幕上是他刚黑进林宇社交账号的界面。那些偷拍苏微的照片,那些恶意的评论,正被他一张张删除,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的速度越来越快,像在驱赶一群肮脏的虫子。

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,露出里面篮球服上的号码——7,苏微转学那天,在花坊买的第一盆薄荷的盆号。陆沉从口袋里掏出片玻璃糖纸,透明的,边缘有个小小的缺口,是他五年前从火灾现场捡的,一首藏到现在。

他把糖纸举到月光下,塑料膜上隐约能看到两个模糊的字,像是“别怕”,又像是“等我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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