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停车场的卷帘门落下时，林澈正拽着苏沐月往货车后斗爬。金属碰撞的巨响里，无数双绿眼睛在黑暗中亮起，像打翻了的荧光颜料，把潮湿的空气染得发绿。
“开灯啊！”王磊的肥手在驾驶室乱摸，方向盘被他转得像陀螺，货车轮胎碾过个矿泉水瓶，塑料碎裂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刺耳，“这破车的灯是不是被将军猫尿坏了？”
林澈突然摸出打火机甩过去。火苗在黑暗中划出道弧线，正好落在王磊脚边的应急灯上。灯管“滋啦”响了两声，昏黄的光突然炸开，照亮了面前密密麻麻的变异体——它们挤在立柱后，校服裙、白大褂、工装裤混在一起，绿液顺着裤脚往下滴，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。
“是医院的病人和工人。”苏沐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，她认出最前面那个穿护士服的女人，胸牌上的“李”字被绿液泡得发涨，“周教授说过，医院的中央空调系统会传播变异病毒。”
王磊突然举着消防斧跳下车，肥脸在灯光下泛着油光：“我爸肯定在里面！你们谁都别拦我！”
林澈一把拽住他的后领。胖子的肥腰卡在车门上，像块被挤变形的肉包子，他指着立柱后的阴影：“你看那是不是你爸的烟盒？”
王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，硬壳烟盒躺在堆碎玻璃里，“利群”的字样被绿液晕开，旁边还散落着半截打火机——和胖子口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“爸！”胖子突然嚎啕大哭，消防斧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他扒着货车栏杆就要往下跳，“我来接你了！你倒是应一声啊！”
苏沐月突然捂住他的嘴。应急灯的光扫过处通风口，铁网被撕开个大洞，边缘挂着的布条上，沾着片熟悉的蓝色晶体碎屑，和冷藏库找到的一模一样。
“他们在往通风管里钻。”她的指尖在林澈手背上划了下，顺着她指的方向，几个变异体正弓着背往管道里挤，绿液在金属网上蹭出恶心的痕迹，“王叔叔说不定从这里逃出去了。”
林澈突然抓起消防斧往立柱后扔。斧头在地上弹了两下，正好撞在个变异体的膝盖上。那东西踉跄着扑过来，露出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——“停车场管理员”，照片上的大叔笑得一脸憨厚，此刻却咧着嘴，尖牙上挂着血丝。
“将军！”林澈突然吹了声口哨。将军猫从货车顶窜出去，像道黑色的闪电，精准地跳到通风管的铁网上，爪子在破洞处扒拉，突然发出“喵呜”的尖叫。
“有东西！”小雅抱着应急灯爬过来，光束抖得像风中的烛火，“将军找到东西了！”
众人顺着猫的方向望去，通风管深处隐约有红光闪烁。林澈突然拽过王磊的肥手往货车里塞：“你带小雅守着车，我和沐月去看看。”
“凭啥又是我守着？”胖子的手在车门上拍得砰砰响，“我爸要是有三长两短，我跟你没完！”
苏沐月突然把晶体盒塞进他怀里。盒子在胖子手心里发烫，她踮起脚尖往林澈嘴里塞了颗薄荷糖，指尖擦过他的唇角：“里面的晶核能安神，你要是怕，就摸一摸。”
林澈的心跳漏了半拍。薄荷的清凉混着她发间的皂角香，像口冰镇汽水，压下了嗓子眼的腥气。他突然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下，应急灯的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，像抹化开的胭脂。
“跟着我。”他抓起根钢管往通风管走，“要是看见发光的东西，先躲到我身后。”
通风管里的锈屑呛得人首咳嗽。林澈在前头开路，钢管在黑暗中扫出哗哗的声响，偶尔撞到变异体的骨头，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。苏沐月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，高跟鞋踩在铁皮上的声音，像串紧张的鼓点。
“你听。”她突然拽住林澈，“前面有电流声。”
林澈停下脚步。果然，风声里混着细微的“滋滋”声，像电线短路的动静。他举着钢管往前探了探，铁皮突然往下陷——原来通风管在这里断了，下面是片空旷的空间，应急灯的光从缝隙里钻上来，照亮了“配电房”三个褪色的大字。
“跳下去。”林澈先纵身跃下，落地时踩碎了块玻璃，他抬头伸出手，苏沐月的指尖刚碰到他的掌心，就被他一把拽了下来。她跌在他怀里，发梢扫过他的下巴，痒得他差点松手。
配电房的门虚掩着，门缝里透出红光。林澈推开门的瞬间，突然被股熟悉的烟味呛得皱眉——是“利群”的味道，和王磊爸抽的那种一模一样。
“谁在那？”他举起钢管，红光里突然走出个身影，手里举着根冒烟的电线，绿液顺着裤腿往下滴，却在看到林澈时猛地顿住。
“是……是小林？”那人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，他举着电线的手突然颤抖，“我家胖子……他没事吧？”
王磊爸的脸在红光里显得格外狰狞，左眼己经变成全绿，右耳缺了半块，伤口处的皮肤在微微蠕动。但他手里的电线却捏得很紧，电流在他指尖炸出细碎的火花，把旁边扑过来的变异体电得嗷嗷叫。
“王叔叔！”苏沐月突然喊出声，她指着他手里的电线，“您还能控制自己？”
老王叔突然笑了，绿液顺着嘴角往下淌：“周教授给的抑制针……还管用……就是这眼睛……快撑不住了。”他突然把根钢管塞给林澈，“通风管通往后山，你们带着胖子走，别管我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他突然捂着眼睛蹲下去。喉结在脖子上滚来滚去，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。林澈刚要过去扶他，就被苏沐月拽住——老王叔的后背正在鼓起，皮肤下有东西在快速游走，像条活过来的蛇。
“是晶核能量过载。”苏沐月的声音发颤，“笔记里说，强行抑制变异会导致能量反噬。”
林澈突然抓起桌上的针管。那是周教授留在配电房的备用抑制针，标签上的日期还很新鲜。他冲过去按住老王叔的肩膀，针管刚要扎下去，就被对方猛地推开。
“别浪费了……”老王叔的指甲突然变长，他指着墙角的铁盒，“给胖子……里面有超市的房产证……还有……他小时候的照片……”
绿眼睛突然亮起，他猛地把林澈往通风管推：“走！再晚就来不及了！”
配电房的门被撞开时，林澈正拽着苏沐月往通风管爬。老王叔举着带电的电线堵在门口，绿液溅在他身上，像穿了件荧光外套。他最后看过来的眼神，带着点释然，又有点不舍，像每次王磊闯祸后，他偷偷塞零花钱时的样子。
“胖子！接住！”林澈在通风管里大喊，把铁盒往停车场扔。
王磊正举着消防斧和变异体周旋，听到喊声下意识伸手去接。铁盒砸在他肥肚子上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，他低头一看，突然蹲在地上大哭——盒子里的房产证上，贴着张泛黄的照片，小时候的他骑在老爸脖子上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“爸……”胖子的哭声混着变异体的嘶吼，他突然抓起消防斧站起来，肥脸涨得通红，“林澈！我们跟这帮怪物拼了！”
林澈刚要跳下车，苏沐月突然指着应急灯。灯光正在闪烁，光线忽明忽暗，变异体的动作也跟着一快一慢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。
“它们怕强光！”她突然把所有应急灯都拽过来，灯管堆在一起，光亮突然炸开，刺得人睁不开眼，“快！把货车开到卷帘门那！”
王磊像头被激怒的野猪，猛地发动货车。轮胎碾过变异体的身体，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声，他一边开车一边骂：“敢伤我爸！我把你们全剁成肉馅！”
林澈和苏沐月在后面清理漏网之鱼。他的钢管砸在变异体头上，绿液溅了苏沐月一身，她却毫不在意，抓起地上的灭火器往通风口喷，干粉在强光里炸开，像场白色的雪。
卷帘门升起时，晨光突然涌进来。变异体在阳光下发出“滋滋”声，皮肤像融化的冰淇淋，很快化成滩滩绿液。王磊的货车冲出去的瞬间，林澈回头望了眼配电房——红光己经熄灭，只有缕青烟从窗口飘出来，混着“利群”的味道，在晨雾里慢慢散开。
“他会没事的。”苏沐月突然握住林澈的手，她的指尖沾着绿液，却烫得惊人，“抑制针能撑三天，我们还有时间回来找他。”
林澈看着她泛红的眼眶，突然把她往怀里紧了紧。晨光落在她发梢，像撒了把金粉，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下，带着点咸涩的味道——不知是她的眼泪，还是自己的汗水。
“回家。”他拽着她往货车跑，“我们得赶紧加固军工厂的通风管，那些东西说不定会从管道钻进去。”
王磊正趴在方向盘上抽噎，看到他们过来，突然抹了把脸：“我爸说……超市仓库的地窖里，藏着批抗生素……我们去搬回来吧。”
林澈笑着拍了拍他的肥肩。货车驶离停车场时，他回头望了眼，配电房的窗口，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挥手，又好像只是光影的错觉。
将军猫突然从王磊怀里探出头，嘴里叼着半块巧克力，是它从通风管里扒拉出来的。小雅接过巧克力，小心翼翼地掰了半块，塞进胖子手里：“王磊哥，吃点甜的就不难过了。”
王磊的眼泪掉在巧克力上，他含着糖，突然笑了，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货车驶上公路时，红雾己经淡了些。林澈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停车场，突然握紧了苏沐月的手。她的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，像在写什么字，又像只是无意识的动作。
远处的军工厂轮廓渐渐清晰，围墙顶的电网在阳光下闪着蓝光，像条守护家园的银蛇。林澈知道，老王叔的事只是开始，后面还有更多危险在等着他们。但看着身边的人，看着手里的铁盒，他突然觉得，只要大家在一起，再难的坎也能迈过去。
“快到了。”他轻声说，货车的影子在公路上拉长，像条通往希望的路。
苏沐月靠在他肩上，突然指着前面的路牌。“超市”两个字己经被红雾染成粉色，旁边的广告牌上，印着句褪色的标语：“家，是最温暖的港湾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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