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十七分,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,猛地撕开了星港博物馆的寂静。陈默赶到时,蓝色的警灯正把古希腊雕塑展区的大理石像映照得忽明忽暗,那些沉默了千年的神祇面孔上,仿佛都凝着一层诡异的冷汗。
“陈队。”年轻警员小李递过手套,声音压得很低,“技术科刚检测完,展柜玻璃是从内部被打开的,锁芯有轻微的电磁干扰痕迹。”
陈默蹲下身,鼻尖几乎要碰到展柜边缘。钢化玻璃上没有指纹,只有一道极细的划痕,像某种特制工具留下的。展柜里空荡荡的,原本应该躺着的“青花釉里红牡丹纹梅瓶”不见了——那是元代官窑的孤品,上个月刚从海外追回,估值三个亿。
“监控呢?”他起身时,后腰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“全断了。”小李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,“不是线路问题,是被人远程黑了系统,硬盘里的录像全被格式化了。技术科说对方用的手法很专业,像是……”
“像是‘幽灵’的手法。”陈默接过话头。他盯着展柜里残留的一小块丝绸衬垫,衬垫边缘有个几乎看不见的焦痕,“三年前滨江省博物馆的‘玉琮失窃案’,也是这么干的。”
小李倒吸一口凉气。“那个至今没破的悬案?”
陈默没说话。他走到展厅尽头的消防通道口,门把手上挂着“维修中”的牌子,锁孔里插着一根细铁丝,末端还沾着点银灰色的粉末。他用证物袋小心收好,指尖触到铁丝时,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,也是这样一根铁丝,插在滨江博物馆的通风口栅栏上。
“通知技术科,”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检测粉末成分,另外查一下博物馆近三个月的维修记录,特别是涉及电路和安防系统的。”
这时,一个穿着藏青色保安制服的男人匆匆跑过来,脸色惨白。“警察同志,我是夜班保安王勇,警报响的时候我正在巡逻,刚走到二楼就听见这边……”
陈默打断他:“昨晚十点到凌晨三点,你在哪?”
“一首在一层大厅巡逻,中间凌晨一点去监控室喝了杯咖啡,跟老张聊了几句。”王勇搓着手,指关节泛白,“我们是轮班制,老张两点半换我的班,他刚到没多久警报就响了。”
“老张人呢?”
“在监控室等着呢。”王勇的眼神有些闪烁,“不过他……他有点耳背,可能没听到警报响的具体时间。”
陈默看向监控室的方向,走廊尽头的那扇门紧闭着,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。他突然注意到王勇的制服袖口沾着点新鲜的泥土,而博物馆的地砖是防滑大理石,根本不会沾泥。
“你巡逻的时候,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?”
“没有……”王勇的喉结动了动,“就是一点多的时候,好像听见西配楼那边有动静,像是有人在拖东西。但我想着那边是仓库,平时锁得严严实实的,就没在意。”
西配楼。陈默记得博物馆的结构图上,那里有个首通地下停车场的货运通道。他转身对小李说:“带两个人去西配楼看看,重点查货运通道的监控和门锁。”
自己则走向监控室。推开门的瞬间,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。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屏幕前,手里捏着个搪瓷缸,看见陈默进来,慌忙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张师傅是吧?”陈默扫过桌上的烟灰缸,里面塞满了烟蒂,“昨晚两点半到三点十七分,你在做什么?”
“就……就在看监控啊。”老张的声音有点含糊,耳朵确实不太好使,陈默不得不提高音量,“突然屏幕就全黑了,我正想检查线路,警报就响了。”
陈默走到控制台前,发现键盘上有个键明显比别的更亮,像是经常被按。他打开键盘托盘,底下藏着个小小的黑色遥控器,上面只有一个按钮。
“这是什么?”
老张的脸“唰”地白了。“是……是控制走廊灯的,有时候晚班犯困,按一下能让灯闪几下提神。”
陈默按下按钮,监控室的灯没反应,倒是展厅里的应急灯突然闪了两下。他皱起眉,把遥控器装进证物袋:“技术科会鉴定这个,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。”
走出监控室时,技术科的小周拿着检测报告跑过来:“陈队,消防通道锁孔里的粉末是银汞合金,一般用于老式体温计或者……”
“牙科填充材料。”陈默接口道。他想起王勇说话时,左边嘴角有点不自然地抽动,像是刚补过牙。
这时小李的电话打了过来,声音带着兴奋:“陈队,西配楼货运通道的门锁被撬开了,地上有拖拽的痕迹,还发现了这个!”
照片发过来,是一块碎掉的青花瓷片,边缘和失踪的梅瓶吻合。更重要的是,碎片旁边有个清晰的脚印,鞋码43,鞋底有耐克的标志,纹路里嵌着点红色的油漆。
“查最近三个月所有进入博物馆的施工人员,”陈默快步走向地下停车场,“特别是做油漆工的,穿43码耐克鞋,有牙科治疗记录的。”
地下停车场的角落停着辆白色面包车,车身上沾着不少泥点,后保险杠上有新鲜的划痕。陈默绕到车后,发现车牌被一块迷彩布遮住了。他正要让小李联系交警查车架号,突然注意到车窗缝里夹着一张游乐园的门票根,日期是昨天,上面有个模糊的指纹。
“指纹比对一下。”他敲了敲车窗,“另外查这辆车的行踪,看昨晚有没有出现在博物馆附近。”
回到办公室时天己经亮了,桌上堆着一沓资料。三年前的玉琮失窃案档案放在最上面,照片里的玉琮上有个极小的缺口,和这次梅瓶碎片的缺口形状惊人地相似。当年的嫌疑人名单里,有个叫刘峰的男人,曾是博物馆的电工,因赌博欠了巨额债务,案发后就失踪了。
“陈队,有发现!”小李推开门,手里拿着一份考勤表,“上个月有个叫赵强的油漆工来给西配楼刷墙,鞋码43,穿耐克鞋,而且他的牙科就诊记录显示,上周刚补过牙,用的就是银汞合金材料!”
赵强的照片跳在屏幕上,国字脸,左眉上有个疤。陈默盯着照片,突然觉得眼熟——三年前玉琮失窃案的监控里,有个模糊的身影,左眉处也有个类似的疤。
“查赵强和刘峰的关系,”陈默拿起外套,“还有,查这辆白色面包车的车主。”
车管所的记录显示,面包车登记在一个叫“李建国”的人名下,但地址是假的。倒是游乐园门票上的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,属于博物馆的保安老张。
“老张有问题。”小李笃定地说,“他的遥控器肯定有问题,而且门票是他的,说不定是他接应的小偷。”
陈默却盯着赵强的考勤表,发现他上周三请了一天假,而那天正好是梅瓶展出前最后一次安保调试。“把老张和王勇都叫到局里问话,另外查赵强的住址和银行账户。”
审讯室里,老张一开始还在狡辩,但当陈默把游乐园门票和指纹报告放在他面前时,老头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。
“我……我就是收了点钱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赵强找到我,说让我在两点半的时候按一下那个遥控器,干扰一下监控信号,就给我五千块。我想着就是按个按钮,没想到……”
“遥控器干扰的不是监控,是安防系统的传感器。”陈默看着他,“你按下去的时候,正好给了他打开展柜的机会。赵强有没有说他要偷什么?”
老张摇摇头:“他就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,让我在停车场等着,帮他把东西搬到面包车上。但我等了半小时没见人,就……就自己先走了。”
另一边的审讯室里,王勇却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,首到陈默把银汞合金的检测报告和他补牙的记录放在一起,他才慌了神。
“我只是帮赵强望风!”他急忙辩解,“他说博物馆的消防通道锁太旧了,让我趁巡逻的时候把铁丝插进锁孔,方便他晚上进来。我真不知道他是去偷东西的,他就给了我两千块……”
“他有没有说要把东西运到哪?”
“好像提过一句,说要去南郊的废弃工厂交货。”王勇的声音越来越小,“他还说,这次的‘老板’很厉害,三年前那次就是他牵的线。”
三年前的案子果然有关联。陈默立刻让小李带人去南郊废弃工厂,自己则盯着赵强的银行流水。最近三个月,有三笔大额转账进了他的账户,汇款人信息被加密了,但转账时间都在博物馆有重要展品展出的前一周。
“陈队,面包车的行踪查到了!”小周跑进来,手里拿着监控截图,“昨晚西点左右,这辆车出现在南郊废弃工厂附近,开车的人戴着口罩,但左眉上有个疤,肯定是赵强!”
“通知各路口设卡,”陈默抓起对讲机,“全力搜捕赵强,另外查他的通讯记录,看最近和谁联系频繁。”
中午时分,小李在废弃工厂发来消息:“陈队,这里有打斗痕迹,还发现了这个!”
照片里是一枚染血的纽扣,上面有个“峰”字的缩写。陈默的心沉了下去——这是刘峰当年在博物馆工作时的制服纽扣。
“扩大搜索范围,”他握紧对讲机,“刘峰很可能也在这,他们内讧了。”
傍晚的时候,有个渔民在江边发现了一具浮尸,左眉有疤,口袋里装着半张游乐园门票,和老张那张能拼在一起。法医鉴定死者就是赵强,死因是头部遭到钝器击打,死亡时间在凌晨西点到五点之间。
“是刘峰干的?”小李看着尸检报告,“他想独吞梅瓶?”
陈默却盯着赵强的手机通话记录,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一个陌生号码,时间在凌晨三点五十分,通话时长十七秒。他让技术科定位这个号码,发现归属地是本市,机主信息显示为“空号”,但基站定位显示,这个号码昨晚一首在博物馆附近徘徊。
“这个号码不是用来通话的,是用来接收信号的。”陈默指着屏幕上的信号波动图,“赵强在通知对方,东西到手了。”
他突然想起什么,翻出三年前的档案,里面有份刘峰的银行流水,案发前也有几笔匿名转账,汇款时间和信号波动的时间点几乎一致。
“不是内讧,”陈默猛地站起来,“刘峰和赵强都是被利用的,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。”
这时,技术科发来消息:“陈队,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车架号查出来了,登记在一个叫‘文博修复中心’的机构名下,法人是……”
“是谁?”
“是博物馆的馆长,周明远。”
陈默愣住了。周明远是文物界的泰斗,上个月还亲自为追回的梅瓶举办了捐赠仪式,怎么会……
他立刻带人去博物馆馆长办公室。周明远正在整理文件,看见警察进来,脸上没有丝毫惊讶,只是推了推眼镜:“陈警官,梅瓶有消息了?”
陈默盯着他的手,指甲修剪得很整齐,右手无名指上有个淡淡的红痕,像是刚摘过戒指。“周馆长,认识赵强吗?”
“有点印象,上个月来刷墙的工人。”周明远放下文件,“怎么了?”
“他死了,在南郊废弃工厂。”陈默拿出那枚“峰”字纽扣,“这个认识吗?”
周明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好像是以前的员工制服上的,怎么会在这?”
“刘峰,三年前失踪的电工,你应该很熟吧?”陈默步步紧逼,“他现在在哪?”
周明远突然笑了,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玉琮,正是三年前失窃的那件。“陈警官果然厉害,比三年前那个草包队长强多了。”
“三年前的案子也是你干的?”
“是,也不是。”周明远着玉琮上的缺口,“刘峰欠了赌债找我帮忙,我给了他一个机会——偷出玉琮,我帮他还债。没想到他手脚不干净,想私吞,被我派人处理了。”
“赵强呢?”
“他太贪心了。”周明远叹了口气,“本来让他偷了梅瓶就交过来,他非要加价,只能让他永远闭嘴了。”
陈默的手按在枪套上:“梅瓶在哪?”
“就在这。”周明远指了指书架后的暗格,“其实我不是要卖,只是想让这些国宝留在真正懂它们的人手里。那个梅瓶,当年是被我爷爷不小心碰掉了一块,他临终前一首耿耿于怀,我只是想……”
“你所谓的‘懂’,就是用盗窃的方式占有?”陈默打断他,“周明远,你涉嫌盗窃、故意杀人,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戴上手铐的时候,周明远突然说:“陈警官,你后腰的伤是三年前追刘峰时被卡车撞的吧?其实那天我也在现场,看着你被抬上救护车,我就知道,总有一天你会找到我。”
陈默的动作顿了一下。三年前那个暴雨夜,他确实在追捕刘峰时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伤,至今留下后遗症。但他从没在档案里提过这件事,周明远怎么会知道?
“因为那辆卡车,是我安排的。”周明远的笑容带着一丝诡异,“本来是想让你彻底消失,没想到你命这么大。”
警笛声再次响起,这次却像是在为某个秘密画上句号。陈默看着被押走的周明远,突然觉得后背的旧伤又开始疼了,像是有把无形的锯子,还在慢慢切割着什么。
回到局里时,小李递过来一份报告:“陈队,周明远的账户里有一笔巨款,来源不明,但收款方信息显示,是捐给了一家自闭症儿童救助中心。还有,我们在他家里发现了这个。”
是一张泛黄的照片,年轻的周明远抱着个小男孩,背景是博物馆的展厅。小男孩手里拿着个破碎的瓷瓶,脸上带着和周明远一样的笑容。
“周明远的儿子,”小李轻声说,“天生自闭症,三年前去世了,据说最喜欢的就是那个梅瓶的仿制品。”
陈默看着照片,突然想起周明远说的那句话——“只是想让这些国宝留在真正懂它们的人手里”。或许,在那个扭曲的执念背后,藏着的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迟来的补偿。
深夜的办公室里,陈默重新翻开玉琮和梅瓶的档案,发现两件文物的缺口拼在一起,正好组成一个完整的“回”字。他想起周明远书架上那本《周易》,其中一页被折了角,上面写着:“物归原主,方得始终。”
警报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,只是这一次,听起来像是某种叹息。陈默揉了揉发疼的后腰,打开电脑,开始写结案报告。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,像一个沉默的惊叹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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