费尔南多总督的马车停在圣母医院门口时，铜制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，惊飞了檐下的鸽子。他穿着绣金的殖民官制服，钻石袖扣在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，手里把玩着枚银质十字架——那是三年前罗森送他的贿赂，背面刻着“鸦片专营”的暗记。
“何太太的病，没打扰总督大人的雅兴吧？”何启枭迎上去时，袖口的凤凰徽章擦过总督的手套，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。昨夜码头仓库的假药己经装车，只要签下这份协议，马尼拉的黑帮就会把第一笔分红送到总督府的密道里。
隔离室被临时改造成签约现场，墙上的十字架被移走，换成了澳门地图，用红笔圈出的鸦片码头像块正在流血的伤口。罗婉心坐在轮椅上，脸上蒙着薄纱，只露出双眼睛，瞳孔里映着费尔南多胸前的钻石——那光芒让她想起童年时父亲书房里的鸦片灯，灯油里总漂着层暗红的杂质。
“签了这份协议，赌船的鸦片运输权就归你了。”费尔南多将羽毛笔蘸上墨水，笔尖悬在签名处迟迟不落，“但我要何太太保证，罗家不会再干涉殖民政府的决策。”他的目光透过薄纱，落在罗婉心脖颈的脓疮上，像在评估一件即将过期的商品。
罗婉心突然咳嗽起来，手帕捂住嘴的瞬间，她悄悄捏碎了藏在掌心的脓痂。“总督大人放心。”她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，手帕从膝头滑落，沾着脓水的一角正好擦过协议的纸面，“我现在只想好好养病，家族的事……全听启枭的。”
何启枭的手按在她的肩上，指尖故意用力掐了下——那是警告她别耍花样。但他没注意到，罗婉心的另一只手正藏在轮椅下，握着露西亚给的银锥，锥尖涂着浓缩的天花脓液，针柄上刻着“复仇”二字，是露西亚用她儿子的乳牙磨成的。
费尔南多终于在协议上签字，羽毛笔划过纸面的声音，像条毒蛇在吐信。他将协议推到何启枭面前，突然凑近罗婉心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：“你父亲在暗舱藏的鸦片，我己经派人运到里斯本了。”钻石袖扣蹭过她的薄纱，“那些账本，现在在我手里。”
薄纱下的罗婉心突然笑了，笑声震得脓疮微微发颤。她“不慎”碰倒了桌角的圣水瓶，银色的液体泼在协议上，硝酸银与脓痂里的病毒迅速反应，纸面瞬间泛起黑褐色的斑点，像群正在爬行的虫子。“对不起，我手滑了。”她的指尖沾着圣水，轻轻碰了碰费尔南多的手背，“请总督大人原谅。”
费尔南多缩回手时，手背己经沾上了点黑褐色的液体。他皱了皱眉，掏出丝帕擦拭，却没发现皮肤表层己经泛起层细密的红疹——像被蚊子叮过的痕迹，很快就会变成致命的脓疮。“何先生，祝我们合作愉快。”他将协议折成方块塞进公文包，转身时钻石袖扣的光芒突然黯淡了几分。
何启枭送走总督后，立刻锁上隔离室的门。他扯掉罗婉心的薄纱，看着她脸上狰狞的脓疮，突然掐住她的下巴：“你在协议上做了什么手脚？”指腹摸到她嘴角的脓痂，那腥甜的气味让他一阵反胃，“费尔南多要是出了事，我们全得陪葬！”
罗婉心掰开他的手指，掌心的青紫色印记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。“我只是给他送了份‘永生’的礼物。”她从轮椅下摸出那枚银锥，锥尖的脓痂己经干涸，变成暗褐色的粉末，“三天后，他会全身长满和我一样的脓疮，死的时候像块腐烂的猪肉。”
何启枭的枪抵住她的太阳穴，保险栓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“你疯了！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濠江风云：何氏帝国 ”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黑褐色斑点，突然明白那是病毒反应的痕迹，“殖民政府会把我们当成投毒者，绞死在澳门广场！”
“那就让他们绞死我。”罗婉心的额头抵着枪口，脓疮的边缘蹭过冰冷的金属，“但在那之前，我会把你走私假药、贩卖鸦片的证据，全送到里斯本。你猜，他们会先绞死谁？”她的手指划过他的枪套，那里还别着枚罗家的地契，“哦对了，露西亚己经把你的假药账本，交给14K的人了。”
何启枭的枪突然掉在地上，撞在轮椅的铁架上发出哐当声。他看着罗婉心眼里的疯狂，突然想起结婚那天她穿着白裙的模样，那时的她眼里只有光，没有一丝杂质。“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？”他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，“我们明明可以……”
“可以什么？”罗婉心捡起枪，枪口转向自己的胸口，“可以像你和蓝琼那样，用孩子当筹码？可以像你和费尔南多那样，用鸦片换权力？”她的手指扣上扳机，“何启枭，你毁了我的家，我的脸，我的人生，现在该轮到你了。”
隔离室的门被撞开，露西亚举着十字架冲进来，黑袍上的银链缠着串钥匙——是从费尔南多的公文包上偷的，能打开总督府的鸦片仓库。“他的马车刚到码头就开始发烧了！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复仇的快意，“14K的人己经包围了总督府，就等我们的信号！”
罗婉心慢慢放下枪，目光落在露西亚手里的钥匙上。那些钥匙的齿痕在晨光里形成奇异的纹路，像某种古老的符咒。“告诉他们，等总督的脓疮长到第三十二颗时，就动手。”她的指尖划过墙上的黑褐色斑点，正好是第三十二处，“那是上帝给罪人的最后通牒。”
当天下午，圣母医院的停尸房突然多了具“无名尸体”。哑巴船工推着盖着白布的推车经过走廊时，布单下露出只戴着银镯的手——是罗婉心的陪嫁，镯身上刻着“罗”字。推车进入停尸房通道后，哑巴迅速掀开布单，罗婉心穿着修女的黑袍，手里握着那本沾着脓水的《圣经》，正往总督府的方向走去。
通道尽头的铁门后，传来费尔南多的咳嗽声。那声音越来越急，越来越重，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喉咙里腐烂。罗婉心摸着黑袍下的银锥，突然想起母亲教她的潮汕童谣：“脓疮红，鸦片香，阎王殿里好风光……”
三日后，费尔南多总督全身溃烂而死的消息传遍澳门。他的尸体被发现时，全身长满了紫黑色的脓疮，像覆盖着层腐烂的葡萄，手里还攥着那份被圣水浸湿的协议，纸面的黑褐色斑点己经连成了片，隐约能看出个“死”字。
何启枭站在总督府的灵堂前，看着那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，突然觉得后颈一阵刺痒。他下意识挠了挠，指尖沾着点淡粉色的粉末——像极了罗婉心最初长的红疹。露西亚递来的“消毒水”在他掌心泛着泡沫，那气味让他想起隔离室的脓疮，甜腻中藏着致命的腥气。
罗婉心坐在玫瑰园的秋千上，脸上的脓疮己经结痂，留下坑洼的疤痕，像幅被雨水冲刷过的壁画。她看着何启枭从总督府出来，后颈的红疹越来越明显，突然摘下耳坠扔进花丛——那里面藏着的暗账灰烬，终于可以随风散去了。
远处的维多利亚号正在鸣笛，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在天空中画出条黑色的线，像根正在燃烧的鸦片烟。罗婉心知道，这场用病毒做武器的战争，她赢了第一步。但何启枭后颈的红疹，露西亚黑袍下的钥匙，还有蓝琼在何景琛心口刺的第二笔“枭”字，都在预示着：真正的风暴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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