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西点的澳门码头,薄雾像块浸了毒的棉絮。何景琛推着牛奶车穿过警戒线,车轱辘在石板路上轧出细碎的声响,每个颠簸都让车厢里的注射器发出轻响——里面装着玛德琳培育的结核菌液,在低温下呈乳白色,混进牛奶里看不出丝毫异常。
"又来送牛奶?"守码头的警察接过他递来的玻璃瓶,指尖在孩子手背上捏了捏,那里有块月牙形的疤痕——是去年注射霍乱菌时留下的,"总督府的人最近总说牛奶有股怪味,你没加什么东西吧?"
何景琛的手指在车把的暗格上用力一按,里面的微型注射器弹出针尖,正好扎在警察的靴底。"王叔叔说笑了。"他的声音甜得发腻,眼睛却盯着警察腰间的钥匙串——那上面有总督府厨房的钥匙,是玛德琳让他偷的,"我妈妈说,牛奶里只能加糖。"
警察的靴底渗出点淡绿色的液体,是从针尖里挤出的霍乱菌液。他浑然不觉,转身时钥匙串蹭过牛奶车的铁皮,发出叮当的响声。何景琛迅速记下钥匙的齿痕,指尖在车把的木纹上刻下对应的凹槽——这是蓝琼教他的密码,三长两短代表"厨房后门"。
总督府的厨房弥漫着烤面包的香气,何景琛将牛奶瓶放进冷藏柜时,指尖故意碰倒了瓶柠檬汁。黄色的液体在瓷砖上蔓延,正好遮住他往第七瓶牛奶里注射菌液的动作。厨师长背对着他切火腿,围裙的口袋露出半截账本,上面用葡语写着"防疫协会拨款:五万葡币",日期正是第七个死者下葬的那天。
"小琛今天怎么这么慢?"厨师长的刀在砧板上剁得砰砰响,"葡国会计要喝加冰的牛奶,你赶紧送去。"他的袖口沾着点褐色的污渍,是昨天清理呕吐物时蹭到的,第七个死者就是在喝了加冰牛奶后倒下的,死前手里还攥着张防疫协会的发票。
何景琛端着牛奶走进书房时,葡国会计正在核对账本。金丝眼镜滑到鼻尖,露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——他昨晚加班到三点,核对防疫协会的药品采购清单,其中青霉素的数量是澳门实际需求量的十倍。"放桌上吧。"他的笔尖在账本上圈出个数字,"这瓶牛奶记在协会账上。"
牛奶杯放在账本旁,菌液在冰块的作用下慢慢扩散,与账本上的墨水产生化学反应,晕开片淡褐色的痕。何景琛注意到账本的最后一页画着个蝴蝶图案,翅膀上写着"黑死病"三个字——这是会计的秘密标记,他在调查七名死者的真正死因。
离开总督府时,何景琛故意将沾着柠檬汁的手帕丢在垃圾桶里。清洁工捡起手帕时,发现里面包着片撕碎的账本纸,上面的数字被菌液腐蚀得模糊不清,只剩下"1948.8.15"的日期——那是第七个死者的忌日,也是玛德琳母亲的诞辰。
中午的《华侨报》用整版报道"总督府疫病频发",副标题写着"防疫协会紧急调拨药品"。蓝琼将报纸上的照片剪下来,照片里何启枭戴着镀金防毒面具,正在给"患者"喂药,而那"患者"的鞋子上有块月牙形的补丁,与码头警察的靴底一模一样。
"第九个了。"蓝琼将照片贴在墙上的死亡名单旁,每个名字上都画着只蝴蝶,"葡国会计的账本藏在他的圣经里,何景琛得想办法弄出来。"她的手指划过名单最后一行的空白处,那里将写上调查团团长的名字——玛德琳说,这个人是731部队的军医,现在用"慈善家"的身份活着。
何景琛坐在牛奶车的阴影里,用银簪在蝴蝶刀的刀柄上刻下第九道痕。刀刃反射着阳光,照出他胸口的"枭"字刺青,第九笔的血痂在汗液里微微发亮。"会计的圣经放在告解室的第三排书架。"他的声音突然变冷,像淬了毒的刀,"玛德琳修女说,里面夹着日军的转账记录。"
蓝琼突然捂住他的嘴,远处传来防疫协会的宣传车声。扩音器里,何启枭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关切:"为防止疫情扩散,即日起所有牛奶需经协会检测......"她的手在牛奶车的夹层里摸索,掏出个小小的瓷瓶,里面是结核菌的抗血清,"明天起改用这个,让他们死得更'自然'些。"
次日清晨,何景琛在牛奶里注射抗血清时,发现冷藏柜里多了瓶贴着"调查团专用"的牛奶。瓶底的标签下露出半张照片,是调查团团长与731部队长官的合影,背景里的实验台上摆着个蝴蝶形状的培养皿。
他将抗血清注入那瓶牛奶,针尖刺破瓶身的瞬间,突然听见厨房外传来争吵声。葡国会计的助手正拿着账本质问厨师长:"为什么协会的拨款都流向了马尼拉?那些药品根本没送到医院!"
何景琛迅速将账本藏进牛奶桶的夹层,桶底的暗格突然弹出个微型相机——是玛德琳给他的,用来拍摄调查团团长的实验室。他刚按下快门,就看见调查团团长走进厨房,胸前的口袋露出半截钢笔,笔帽上的蝴蝶徽章与玛德琳母亲的手术刀一模一样。
"这瓶牛奶是我的?"团长拿起那瓶加了抗血清的牛奶,突然捏住何景琛的下巴,"你就是何启枭的儿子?"他的指甲抠着孩子胸口的刺青,"跟你父亲一样,都是日本人的狗。"
牛奶杯突然摔在地上,抗血清与结核菌在阳光下产生剧烈反应,冒出绿色的浓烟。何景琛趁机冲出厨房,牛奶桶里的账本在颠簸中露出一角,马尼拉的地址被菌液浸透,变成个模糊的蝴蝶形状——那是黑蝶会在菲律宾的联络点。
调查团团长的惨叫声在身后响起,何景琛知道,第十个死者诞生了。他推着牛奶车穿过码头的薄雾,车轱辘轧过警察的尸体(昨晚死于霍乱),在石板路上画出条淡绿色的轨迹,像只正在展翅的黑蝶。
蓝琼在停尸房里等着他。她正在给第十具尸体注射防腐剂,针头里掺着从账本上刮下的菌粉。"很好。"她看着何景琛手里的相机,照片上调查团团长的实验室里,摆满了贴着蝴蝶标签的培养皿,"明天把这些照片寄给里斯本,就说是会计的遗愿。"
何景琛的手指在蝴蝶刀的刀柄上,第九道刻痕里嵌着点干涸的血——是调查团团长的。他突然想起团长捏他下巴时的眼神,像731部队的医生在打量实验体。"妈妈,我们也是实验体吗?"他的声音带着童稚的迷茫,刀尖在尸体的胸口划出只蝴蝶。
蓝琼的手突然停住,防腐剂的针管在尸体皮肤上留下个细小的血洞。她看着那只用血画的蝴蝶,突然想起玛德琳背上的刺青,想起何景琛胸口的"枭"字,想起所有被细菌和基因操控的命运。"不。"她的声音发颤,"我们是黑蝶,是从地狱里飞出来的复仇者。"
停尸房的冷藏柜突然发出轻响,里面的尸体不知何时被换上了防疫协会的制服。何景琛数了数,正好十具,每具尸体的嘴角都放着片蝴蝶形状的花瓣——是从玛德琳修道院的花园里摘的,浸过霍乱菌液,永远不会枯萎。
他知道,这些白色的牛奶,终将变成黑色的血,滋养出更多的黑蝶。而他胸口的"枭"字刺青,就是最锋利的蝶翼,终将划破何启枭用谎言和伪善织成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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