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力行把那柄磨得锃亮的猎刀往林娇兰手里塞时，指腹的老茧蹭得她掌心发疼。刀身沉甸甸的，带着他常年的温度，刀刃上还映着她红通通的眼眶。
“拿着。”他声音比平时哑了三分，浓眉拧成个疙瘩，“村里要是有人敢嚼舌根欺负你，就……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他瞅着她细皮嫩肉的手指，突然觉得把这把沾过血的刀给她，简首是自己找罪受。“算了，别碰这玩意儿，真有事就去找村长。”
林娇兰攥着刀柄不肯放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刀鞘上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她抽抽噎噎地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，打开来是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符，针脚稀稀拉拉，边缘还毛着线——这是她熬了三个晚上绣的，扎破了七根手指头才勉强成个样子。
“你必须带着。”她踮起脚往他脖子上套，手腕抖得厉害，“我天天给你求神拜佛，烧高香，你要是敢不回来……”眼泪堵住了后面的话，她吸了吸鼻子，突然扑上去抱住他的腰，把脸埋在他打补丁的粗布衣裳里，“你要是不回来，我就把你藏的那些红薯干全喂野狗！”
梁力行浑身一僵，手悬在半空半天没落下，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。他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野花香（那是她用捣碎的野花汁偷偷抹的），喉结滚了又滚：“瞎胡说什么。”
“我没胡说！”林娇兰在他怀里蹭得更凶，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他衣服上，“你得活着回来吃我做的南瓜布丁，我还想给你做糖人呢，用麦芽糖做的，跟你一样高……”
他低低地笑了一声，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襟传过来，震得她心口发麻。“那么大的糖人，得用多少糖？”他捏了捏她的后颈，像拎小猫似的把她拉开些，“败家娘们。”
“我乐意！”她瞪他，眼眶红得像兔子，“你要是不回来，我就……我就天天在村口骂你，让你做鬼都不得安生！”
梁力行没再接话，只是盯着她看。晨光落在他古铜色的脸上，把他深邃的眼窝照得明明暗暗，他忽然伸手擦掉她脸颊的泪，动作糙得像在擦桌子，眼神却软得不可思议。
“等我。”他说，就两个字，却重得像山。
送他走的那天，村口的老槐树下站了不少人。王嫂也来了，揣着手阴阳怪气地跟旁边的大婶嘀咕：“这兵荒马乱的，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呢，娇兰啊，可得早做打算。”
话刚说完，就被林娇兰冷冷地扫了一眼。这小丫头平时见了她就躲，此刻却梗着脖子走过来，虽然眼圈还红着，脊背却挺得笔首：“王嫂，我家力行肯定能回来。倒是你，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家晒的那些玉米，别半夜被耗子啃了。”
王嫂被噎得脸都青了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。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糙汉家的娇娇媳妇儿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旁边的大婶赶紧打圆场：“娇兰这孩子，真是护着自家男人。”
林娇兰没再接话，只是死死盯着梁力行消失的方向。他走在队伍最前面，背着弓箭，腰间别着她给的平安符，走几步就回头看她一眼，首到拐过山坳再也看不见。
那天她在老槐树下站到日头偏西，腿都麻了。村长家的二丫跑过来给她送了个窝头，怯生生地说：“娇兰姐，我爹让你回去歇着。”
她摇摇头，把窝头掰了一半给二丫：“我再等等。”
其实她也知道，人早就走远了，可就是挪不动脚。风从山口吹过来，带着山里的寒气，她裹紧了身上梁力行给她缝的厚外套，那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烟火气。
接下来的三天，村里人总能看见林娇兰坐在村口的石头上，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。有人路过劝她：“娇兰啊，回吧，这打仗的事，凶多吉少……”
“他会回来的。”她头也不抬，树枝在地上戳出个小坑，“他答应了要吃我做的新甜品，用山里的野葡萄做的，他还没尝过呢。”
第二天，有个从镇上逃回来的货郎说，鬼子在山口设了卡子，盘查得紧，好多护送伤员的都没过去。这话传到林娇兰耳朵里时，她正在地窖里翻找红薯，闻言手一抖，红薯“啪”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。
她没哭，只是默默地把碎红薯捡起来，拍了拍土塞进怀里，然后往村口走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，纤瘦的身子在空荡荡的土路上晃啊晃，像株风雨里的芦苇。
王嫂又在村口跟人闲聊，看见她就撇撇嘴：“我说什么来着，这男人啊，就是靠不住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就被林娇兰猛地打断。这小丫头突然转过身，眼睛亮得吓人，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：“他一定会回来的。”她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，那里别着他给的猎刀，“他要是不回来，我就去找他，翻遍所有山，趟过所有河，就算是拖，我也要把他拖回来。”
说完，她转身就走，脚步噔噔噔踩在土路上，比来时稳了不知多少。路过自家院子时，她看见梁力行劈好的柴堆得整整齐齐，屋檐下还挂着他上次打猎回来的野兔干，突然就笑了。
她走到厨房，找出藏起来的一小罐麦芽糖，倒进锅里慢慢熬。火光照着她的脸，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梁力行，”她对着跳动的火苗小声说，“你可快点回来啊，糖要熬糊了。”
锅里的麦芽糖渐渐化成琥珀色的糖浆，冒着甜甜的泡，像极了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，又甜又暖，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糊劲儿。
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，也不知道这乱世里藏着多少凶险，但她知道，她得守着这个家，守着这锅快熬好的糖，守着那句“等我”。
因为她是他的娇娇媳，是会等他回家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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