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三夜，山货像条无声的河，通过矿洞源源不断地运到后山。陈阳联系的卡车是辆解放牌CA10，车斗挡板上还喷着“农业学大寨”的标语，司机是他远房表哥，跑运输多年，熟悉省城的每一条路。
“最后一趟了。”林晓夏站在矿洞出口，看着村民们把最后几箱柿饼搬上卡车，手心的茧子磨得生疼。这三天她几乎没合眼，眼睛里布满血丝，声音也哑得像砂纸擦过木头。
苏雯突然从包里掏出个铁皮饭盒，里面是刚烙的玉米饼，还夹着咸菜：“先垫垫肚子，到了省城不一定能按时吃饭。”她把饼塞给林晓夏，又拿出个药瓶，“这是消炎粉，记得给赵铁柱换药。”
卡车在晨曦中驶离后山，车斗里的山货堆得像座小山，用帆布盖着，边角处露出“李家庄特产”的标签。林晓夏坐在副驾驶座上，看着窗外掠过的玉米地，心里像揣了块石头——赵铁柱还在发烧，刘建军说不定在半路设卡，外贸公司会不会刁难……
“妹子，别担心。”司机表哥拍了拍她的肩膀，方向盘在他手里转得灵活，“这条路我跑了十年，哪有沟哪有坎门儿清，遇着检查就绕小路，保准误不了事。”
果然，刚过县城边界，就看见路边停着辆公社的吉普车，刘建军正带着人拦车检查。司机表哥没减速，一打方向盘拐进旁边的土路，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响，把吉普车远远甩在后面。
“看见了吧？”表哥得意地笑，“对付这些人，就得比他们机灵。”
中午时分，卡车驶进省城。高楼大厦看得林晓夏眼花缭乱，自行车流像潮水似的在马路上涌动，穿着的确良衬衫的行人步履匆匆，空气里飘着油条和肥皂的混合气味。外贸公司在一条老街上，三层的红砖楼，门口挂着“中国对外贸易运输公司”的木牌，漆皮都掉了不少。
汉斯先生己经在门口等了，他穿着件米色西装，领带打得一丝不苟，看见卡车来了，高兴地张开双臂：“林，你们真是太厉害了！我以为你们来不了呢！”他的中文比上次流利了些，尾音还带着点生硬的卷舌。
验货在公司后院的仓库进行。两个穿蓝色工装的师傅戴着白手套，拿着小本子，每箱核桃都要打开检查，还时不时用个小秤称重量。“这批货不错，”一个师傅对林晓夏说，“比上次从山区收的干净，没那么多碎渣。”
林晓夏的心稍稍放下，刚想递烟，就被苏雯拉住了——她看见仓库墙上贴着“禁止吸烟”的标语。
验货的时候，出了点小插曲。外贸公司的会计来算账，手里拿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玩意儿，上面有好多按键，按一下就发出“滴滴”的声，算得又快又准。“这是电子计算器，进口的，一千多块一台呢。”会计得意地说，引来一群人围观，连汉斯先生都凑过去看稀奇。
“一共是一千二百三十块五毛。”会计报出数字，在汇票上填好金额，递给林晓夏。淡绿色的汇票纸，上面印着“中国人民银行”的行徽，盖着红色的公章，边缘还有细密的花纹，看着就透着郑重。
林晓夏接过汇票，指尖有些发颤。这是她第一次见汇票，比现金更让人踏实——她听说过有人带现金赶路被抢的事。她刚想揣进怀里，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按住。
“看…看背面。”是赵铁柱的声音，他不知啥时候醒了，被陈阳扶着站在门口，脸色还有点白，后背的伤口肯定还在疼。
林晓夏翻过汇票，只见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：“小心黑市”。字迹很轻，像是怕被人看见，笔尖划过的地方微微起毛。
“这…这是啥意思？”林晓夏的心沉了一下，捏着汇票的手都在抖。
苏雯突然指着外贸公司墙上的地图，脸色骤变：“你们看，汉斯先生说这批货运去港口，可这地图上标的港口，上个月刚被查出有走私团伙！”
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地图上，那个被红圈标记的“连云港”旁边，用小字写着“走私高发区”，是用红铅笔添上去的，看着格外刺眼。
汉斯先生似乎没注意到他们的神色，还在热情地说：“这批货很受欢迎，我的老板说，下次要订两千斤！林，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！”他竖起大拇指，蓝眼睛里满是赞赏。
林晓夏看着手里的汇票，又看了看地图上的红圈，突然觉得这一千多块钱像块烫手的山芋。她想起赵铁柱背上的伤，想起矿洞里的血，想起全村人熬红的眼——他们冒着这么大风险运来的山货，难道要掉进走私的陷阱？
“汉斯先生，”苏雯突然开口，英语说得又快又稳，“这批货的运输路线，能换个港口吗？比如青岛港？我听说那里的监管更规范。”
汉斯先生愣了一下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，随即又笑了：“哦，苏小姐很懂行。不过这是公司的安排，我恐怕做不了主。”他的目光有些躲闪，不敢首视苏雯的眼睛。
林晓夏的心彻底凉了。她虽然不懂外贸，却看得出汉斯先生在撒谎。
回去的路上，没人说话。卡车在暮色中往李家庄开，车厢里的山货空了，心却沉甸甸的。林晓夏把汇票折了三折，塞进贴身的口袋，指尖能摸到那行铅笔字的纹路，像根细针在扎。
快到村口时，陈阳突然指着路边：“看，那不是赵大哥家的驴吗？”
只见“灰灰”拴在老槐树上，旁边站着个老太太，是赵铁柱的娘。她看见卡车，赶紧迎上来：“晓夏，你们可回来了！铁柱醒了就问货到了没，非让我把驴牵来等。”
林晓夏跳下车，刚想说话，就看见赵铁柱拄着拐杖从村口走来，右腿还不太利索，后背的绷带渗出点血渍。“货…货交了？”他的声音还有点虚弱，眼里却闪着光。
“交了，”林晓夏把汇票递给他，“钱也结了。”
赵铁柱接过汇票，翻到背面，看见那行字，眉头一下子皱起来。“我…我就觉得不对劲，”他看着林晓夏，“外…外贸公司的人，说…说这批货干啥用了吗？”
“说是出口到德国，做零食。”林晓夏咬着唇，“可苏雯发现，他们要运去的港口有走私团伙。”
赵铁柱沉默了半天，突然把汇票塞进林晓夏手里：“这…这钱不能动。咱…咱们得查清楚，不…不能让山货变成走私品。”
苏雯点点头：“我明天就回公社，想办法查汉斯公司的底细。外贸局肯定有他们的备案。”
夜色渐浓，李家庄的灯一盏盏亮起来。林晓夏站在院子里，看着天上的星星，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矿洞里的路，刚以为走到了头，却发现前面还有更难的坎。
她把汇票锁进铁皮盒，钥匙塞进灶王爷的瓷像后面——那是家里最隐蔽的地方。盒子锁上的瞬间，她听见外面传来狗叫声，不是村里的狗，像是陌生的狗。
“谁啊？”她走到门口，刚想开门，就听见赵铁柱的声音在墙外响起：“晓…晓夏，别…别开门，是…是刘建军的人，在…在村口转悠呢。”
林晓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她贴着门缝往外看，月光下，几个黑影在村口晃来晃去，手里还拿着手电筒，光柱在墙上扫来扫去。
“他…他们肯定是来抢汇票的。”赵铁柱的声音压得很低，“我…我让我娘把驴牵去堵门了，你…你们从后墙走，去…去张婶家躲躲。”
林晓夏看着铁皮盒，突然明白——这张汇票，不仅连着全村人的生计，还藏着更大的秘密。这场仗，他们还得接着打。
作者“废墟造梦师”推荐阅读《穿书八零：村长儿媳的暴富人生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GTS/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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