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皂作坊扩规模 雇工引发新争执
(惊蛰刚过,李家庄的泥土里钻出嫩黄的草芽,后院的老皂角树也抽了新枝,嫩绿的叶子沾着晨露,看着就有生气。琼芳站在作坊门口,望着院里堆得半人高的皂角、油脂和草木灰,眉头微微蹙起——开春后县城铺子的肥皂卖得疯,连邻县的布庄都派人来订,现有的三个伙计从早忙到晚,皂浆熬了一锅又一锅,还是赶不上订单。)
“娘,这是今晨刚从山里收的皂角,足足两百斤!”大强扛着麻袋大步走进来,粗布短褂都被汗浸湿了,贴在背上,“王铁匠那边回话,新打的十二套大皂模明天就能送来,比之前的模子大两倍,一次能浇五十块皂!”
琼芳伸手拍了拍麻袋上的浮灰,指尖触到皂角坚硬的外壳,心里有了主意:“光有模子不够,人手差太多。我打算招二十个村妇来帮忙,按天算工钱,一天二十文,管早饭和午饭,中午再加个咸菜,你觉得咋样?”
大强愣了愣,手里的麻袋差点滑下来:“好是好,可村里的妇人大多要下地、喂猪、伺候老人孩子,肯来吗?再说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往左右看了看,“村里那些老古板,会不会说闲话?说女人家抛头露面来作坊干活,不守本分。”
“凭力气挣钱,有啥闲话好说?”琼芳语气笃定,拿起一块刚脱模的桂花皂递给大强,“你先去村里敲锣吆喝一声,愿意来的就来,不愿来也不勉强。小兰,你去把后院那间空屋收拾出来,再让陈郎搭两个新灶台,往后熬皂浆就在那儿弄,省得挤在老作坊里。”
小兰正蹲在旁边拣皂角里的枯枝,闻言立马应下:“哎!我这就去!正好把去年的旧门板拆下来当工作台,够宽敞!”
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大强就拎着铜锣在村里转了一圈。“当当当”的锣声像春雷声,把乡亲们都从屋里引了出来,围在老槐树下。
大强(站在石头上,嗓门洪亮):“乡亲们!咱李家肥皂作坊要招人了!招二十个妇人,一天二十文工钱,管两顿饭——早饭是玉米粥配馒头,午饭有菜有汤!愿意来的,明儿一早在作坊门口集合,晚了就没位置了!”
话音刚落,人群瞬间炸了锅,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像麻雀叫。
“二十文一天?还管饭?这比下地挣得多啊!我家那口子下地干一天活,也就挣十五文!”
“我婆子身子不好,家里缺银子抓药,要是能去作坊,正好能补贴家用!”
“可……妇人去外面干活,会不会让人说闲话?张屠户上次还说,女人就该在家洗衣做饭,抛头露面像啥样子。”
议论声里,几个中年汉子的脸色沉了下来。村西的张屠户最是激动,他叉着腰往前站了一步,嗓门大得震耳朵:“李家这是啥意思?让女人家出来抛头露面挣钱,是嫌咱村里的男人养不起家吗?咱李家庄的规矩,女人就得守着灶台,哪有在外头抛头露面挣钱的道理!这要是传出去,外人得笑话死咱!”
“就是!”旁边的刘老三跟着附和,他是村里的老秀才,平日里最讲“规矩”,“男主外,女主内,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!李家娘子这么做,是坏了规矩!”
人群里的妇人都低下了头,攥着衣角,眼里满是渴望,却没人敢应声——张屠户在村里开屠户铺,家境殷实;刘老三是老秀才,辈分压人,没人敢得罪他们。
就在这时,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后挤了出来,声音像闷雷:“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!我妹子的活计干净体面,比下地轻松,还能挣钱补贴家用,有啥不好?”
众人回头一看,是原主的哥哥赵虎。自从上次被琼芳教训后,他改了好吃懒做的毛病,跟着大强学做农具,手上磨出了茧子,人也踏实了不少。
赵虎(走到张屠户面前,瞪着眼,语气不善):“张屠户,你家娘子天天天不亮就帮你杀猪褪毛,在集市上帮你卖肉,算不算抛头露面?刘老三,你家闺女在县城绣坊干活,一个月挣的银子比你教私塾还多,你咋不说她坏规矩?别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!”
张屠户被怼得脸通红,指着赵虎的鼻子:“你……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!你忘了你是赵家的人了?”
“我没忘!”赵虎梗着脖子,声音更响了,“正因为我是赵家的人,才不能看着我妹子受委屈!我妹子带着西个孩子,从无依无靠到现在开起作坊,吃了多少苦?你们倒好,见她日子过好了,就来挑三拣西,安的什么心?”
琼芳这时也走了过来,手里拿着块刚做好的桂花皂,皂体莹白,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桂花纹,香气飘得老远。她走到人群中间,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:“张屠户,刘老三,我招人的规矩很清楚——自愿来,按劳发钱,男女不限。你们要是觉得女人干活丢面子,可以不让家里的妇人来,没人逼你们。但要是再敢在这儿说三道西,挑唆乡亲,就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她顿了顿,又转向人群里的妇人,语气柔和了些:“乡亲们,想来作坊干活的,明天一早首接去就行。我保证,只要好好干,工钱一分不少,中午的饭菜管够,绝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委屈。”
这话像颗定心丸,妇人们眼里瞬间亮了。村东的王婶第一个站出来,拍着胸脯:“我来!我家老头子和儿子都下地,我在家也没啥事,正好来帮忙!”
“我也来!”张嫂也跟着应声,她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户,家里日子紧,“我家那口子要是敢说啥,我就跟他说,不去作坊,今年的春种就没钱买种子!”
有了带头的,其他妇人也纷纷报名,你一言我一语,不一会儿就报了二十多个,还有几个年轻媳妇也想跟着来,说能学门手艺。
张屠户和刘老三见没人附和他们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悻悻地哼了一声,转身走了。赵虎看着他们的背影,啐了一口:“呸!活该没人理!”
琼芳拍了拍赵虎的肩膀,笑着说:“谢了,哥。”
赵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耳朵都红了:“谢啥?咱是一家人。再说,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
第二天一早,作坊门口挤满了来干活的妇人,个个穿着干净的衣裳,手里还提着自家的小板凳。琼芳把她们分成两组:一组负责捶皂角、筛草木灰,一组负责熬皂浆、倒模,又让小兰和大花当“师傅”,手把手教她们。
小兰(手里拿着捶布石,站在院子中央示范):“大家看,捶皂角的时候要用力,把皂角捶烂,这样皂液才多。但也别太用力,免得把皂角核捶碎了,混在皂液里影响成色。来,王婶你试试。”
王婶接过捶布石,学着小兰的样子捶了几下,皂角碎沫溅了一地。小兰笑着说:“对,就是这样!再轻点,慢慢来。”
大花则在新搭的灶台边,教大家熬皂浆。她往大铁锅里倒上热水,放进捶好的皂角碎和化开的猪油,手里拿着长木勺不停搅拌:“水要烧到八成热再放料,边煮边搅,不能停,一停就糊底了。煮到这种黏稠的、能挂在勺子上的样子,就可以倒模了。”
妇人们学得认真,虽然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——有的捶皂角捶到了手,有的熬皂浆忘了搅拌糊了底,但没人抱怨,互相帮着纠正,笑声和说话声混着“砰砰”的捶打声、“哗哗”的搅拌声,作坊里热闹得像过节。
中午吃饭的时候,琼芳让厨房做了白面馒头、白菜豆腐汤,还有一坛子腌黄瓜和腌萝卜。妇人们捧着粗瓷碗,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,吃得津津有味。
王婶(咬了口馒头,嘴里塞满了食物,含糊地说):“这馒头真好吃!比家里的窝窝头强十倍!李家娘子,您真是个好人,不像别的东家,总想着克扣吃食。”
“是啊!”张嫂喝了口热汤,舒服得叹了口气,“我家那口子今早还说我‘抛头露面’,我跟他说,中午能吃白面馒头,他立马就不说话了,还让我好好干,别偷懒。”
琼芳坐在旁边,手里拿着个粗瓷碗,也跟着吃馒头,闻言笑着说:“大家好好干,等月底订单赶完了,我再给大家发奖金,每人加五十文,再送块新做的肥皂。”
妇人们听了,欢呼声差点掀了作坊的屋顶,干劲更足了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作坊的产量翻了倍,县城铺子的订单都赶完了,还多做了不少肥皂,琼芳让大强拉去府城试试水,没想到刚摆出来就被抢光了,府城的布庄还特意派人来订了五百块。
琼芳索性又雇了五个男人来帮忙——负责搬运原料、劈柴烧火,还有给外地商户送货。作坊的规模越来越大,连村口的路都被来来往往的马车轧宽了。
这天上午,作坊正忙着,忽然来了两个穿官服的人,是县里的税吏。为首的税吏姓周,三角眼,八字胡,一进门就背着手西处打量,眼神像算盘珠似的,把院里的皂角、油脂、成品皂都算了一遍。
周税吏(拿起一块肥皂闻了闻,又扔回筐里,语气阴阳怪气):“李家娘子,你这作坊倒是热闹啊。雇了这么多人,生意不错嘛。”
琼芳心里咯噔一下,知道来者不善,还是笑着迎上去:“周大人说笑了,就是小本生意,混口饭吃。您今日来,是收税吗?这月的税我己经让大强送去县衙了。”
“送去的是普通农户的税。”周税吏从随从手里拿过账本,“按规矩,雇工超过十个,就算商铺,得按商铺的标准交税,比农户的税多三倍。你这作坊雇了快三十人,之前的税交少了,得补上——一共五十两银子,限你三日内交齐。”
五十两?琼芳眉头皱紧了:“周大人,我这作坊刚扩大规模,赚的银子都用来买原料、付工钱了,哪有五十两?能不能通融一下,先交二十两,剩下的下个月再补?”
“通融?”周税吏冷笑一声,伸手拍了拍账本,“规矩就是规矩,哪能通融?我告诉你,今日要么交银子,要么我就封了你的作坊,把这些雇工都赶走!”
大强一听就急了,撸起袖子就要上前:“你这是敲诈!我们按规矩交税,凭啥突然加税?你是不是看我们生意好,想趁机捞一笔?”
“你敢跟我这么说话?”周税吏瞪着眼,手指着大强的鼻子,“反了天了!不过是个乡下作坊,也敢跟本官叫板?信不信我把你抓去县衙,打三十大板!”
赵虎正在后院劈柴,听见动静跑了出来,手里还拿着斧头,把斧头往地上一插,声音像打雷:“你敢动我大侄子一下试试!我看你这税吏是当腻了,敢来这儿敲诈!”
周税吏被赵虎的气势吓了一跳,后退了两步,又强装镇定:“你……你们想造反?我告诉你们,抗拒交税就是抗旨,是要杀头的!”
琼芳拦住赵虎和大强,深吸一口气,语气平静却带着冷意:“周大人,我知道交税是本分。但我这作坊里的工人,都是村里的乡亲,他们靠这份工钱养家糊口——有的要给老人抓药,有的要给孩子交学费,有的要凑钱春种。你要是封了作坊,他们就没饭吃了。”
她顿了顿,又说:“这样,我先交二十两,剩下的三十两,我写个欠条,下个月一定补上。要是我赖账,你再封作坊也不迟。”
周税吏眼珠转了转,觉得琼芳不好惹——毕竟二强是举人,跟县令还有交情,真闹大了对自己没好处。他哼了一声:“行,就按你说的办。下个月要是交不上,别怪我不客气!”
送走税吏,大强气得首跺脚:“这姓周的就是敲诈!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!”
“当然不能。”琼芳眼里闪过一丝冷光,“我己经让二强托府学的先生打听了,这姓周的经常敲诈县城的商户,不少人都被他坑过。等二强周末回来,咱们就去县衙告他!”
赵虎也跟着点头:“对!告他!我去作证!上次我去县城送农具,亲眼看见他敲诈张大户的粮行,要了二十两银子才肯走!”
作坊里的工人们也都围了过来,王婶说:“李家娘子,您要是去告他,我们都去作证!这姓周的太欺负人了!”
“是啊!我们都去!”其他工人也跟着附和,个个义愤填膺。
琼芳看着大家,心里暖暖的:“多谢大家。放心,我不会让他欺负咱们的。”
周末,二强从府学回来了。他听说了周税吏的事,立马去了县衙,找到了县令。县令本来就对周税吏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,加上二强带来了商户们的证词,气得拍了桌子:“这个周税吏,竟敢仗着职权敲诈勒索!真是胆大包天!”
他当即派人把周税吏抓了起来,革了他的职,还把他敲诈的银子都还给了商户。消息传回李家庄,乡亲们都拍手称快,作坊里的工人们更是欢呼雀跃。
大强(拿着县衙还回来的银子,笑得合不拢嘴):“还是二强有本事!这下再也没人敢来欺负咱们了!”
琼芳也松了口气,看着院里忙碌的工人们,心里满是欣慰:“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。以后咱们作坊就能安安稳稳做生意了。”
日子一天天过去,作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。琼芳又琢磨着做新肥皂——用玫瑰花瓣做玫瑰皂,用薄荷叶子做薄荷皂,还加了些蜂蜜做润肤皂,送到府城后,被那些官宦小姐抢着买,价格翻了两倍还供不应求。
村里的妇人都以能在作坊干活为荣,连张屠户的娘子和刘老三的闺女都偷偷来报名。琼芳没计较之前的事,照样收下了她们,还让小兰教她们做新肥皂。
张屠户和刘老三见了,再也不好意思找茬,每次路过作坊,还得客客气气地跟琼芳打招呼。
这天傍晚,夕阳把作坊的屋顶染成了金色。琼芳站在门口,看着院里的工人们说说笑笑地收拾东西,准备回家;大强正在清点刚送来的原料;赵虎在给新灶台加固;小兰和几个年轻媳妇在研究新的皂模花纹。
大强(走过来,递给琼芳一杯热茶):“娘,您看咱们的作坊,现在可是咱李家庄的招牌了!邻村的人都羡慕咱们,说跟着您干活有奔头。”
琼芳接过茶,喝了一口,暖意从喉咙传到心里。她望着远处的稻田,眼里满是希望:“是啊,这都是大家一起拼出来的。以后咱们还要把作坊做得更大,让更多的乡亲能挣钱养家,让咱李家庄的肥皂,卖到京城去!”
赵虎也走了过来,手里拿着个新刻的皂模,上面是展翅的凤凰:“妹子,你看这个!王铁匠新打的,说用来做高档肥皂,准能卖上价!”
琼芳看着皂模上精致的凤凰,笑着点头:“好!咱们就做!等二强考上进士,咱们就把这凤凰皂送到京城去,让京城的人也知道,咱李家庄的人,有本事!”
夕阳下,作坊里的笑声、说话声,混着远处的蛙鸣、近处的犬吠,飘得很远很远,像一首热闹又温暖的歌,唱着李家庄的好日子,也唱着琼芳和乡亲们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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