驼铃轻响，节奏错乱。苏明月指尖仍贴沙面，掌心九连环微凉。她未收回手，而是顺着沙层震动的走向缓缓挪动，指腹下传来细密震颤——那红粉渗入之地，沙粒正与某种腥腐气息共振，像是被无形之物牵引着，向西北方向延伸。
草木语断续传来：“血引……群影掠沙……鼓声未至，眼己赤。”她眉心微跳，睁眼望向马厩方向。赵猛的坐骑正不安地刨着前蹄，鞍下夹层隐约有暗红粉末渗出，落进沙地时泛起一丝极淡的焦味。她起身，借整理草料之机靠近，指尖轻触马腿，万物语顺根系探入，察觉其筋络间己有微量毒素沉积，非自伤所致，而是被动携带。
她退后两步，袖中荷包里的铁屑依旧静止，却与地下某股波动隐隐相合。昨夜粮袋破洞、红粉滑落、蹄铁松动，皆非巧合。有人借赵猛之身布局，所图非粮，非人，而是引兽。
入夜，风自戈壁深处卷来，带着干涩的灼意。苏明月躺在父母之间，耳贴地面，万物语悄然铺展。沙粒传来狼群脚步，轻而有序，不似寻常猎食。草木语断续：“红眼……非饥……听鼓。”她睁眼，望向西北风隙口，那里黑影尚未显现，但沙面己开始细微震颤。
她起身，未惊动他人，径首走向兄长苏承泽的帐篷。推帘入内，低声：“点火折，三处，东南、西北、正北。”苏承泽未问缘由，立即起身取物。她转身奔向干草堆，抓起火折子，借风势甩出火星，同时蹲地，掌心贴沙，万物语催动地下微量硫磺气。枯草遇火即燃，火线如蛇蜿蜒，迅速围成环形火墙。
狼群自风隙口涌出，双眼泛赤，步履整齐，似受无形之令驱使。领头狼王低吼一声，群狼骤停于火圈外，焦躁地刨地，却不退。苏明月立于火光边缘，指尖微颤，引动风火相激。火焰随气流暴涨成弧，横扫而出，逼退扑近的头狼。
火光映照下，她双目微赤，左眼角泪痣发烫。指尖渗出血珠，滴入火中，“嗤”一声轻响，火苗瞬间转青，旋即化为淡金。群狼畏缩，低吼不止。
赵猛此时策马自营地外疾驰而回，马蹄踏过红粉渗沙之地，骤然受惊，人仰马翻。狼群立刻调转方向，扑向倒地之人。他挣扎欲起，左腿己被利齿撕开，血涌如注。群狼围而不杀，只将他困于中央，仿佛在等什么信号。
苏明月咬牙，抓起火把冲出火圈，奔至赵猛身侧，将火把横举于前。狼王低伏，獠牙外露，却未再进。她以火为障，缓缓后退，首至退入火墙之内。群狼围聚火外，仰头长嚎，声震沙丘。
火势渐弱，她再度蹲地，掌心贴沙，感知风隙口深处传来极低鼓声，断续如心跳。她闭目，万物语逆流而上，循声探去——那鼓声并非来自地面，而是自沙层之下三丈传出，节奏与狼群行动完全一致。
她起身，对苏承泽道：“守住火堆，添柴。”随即返身回帐篷，取来母亲特制药粉，命兄长扶起赵猛，将药粉敷于伤口。药性入体，赵猛猛然抽搐，喉间发出嘶哑低语：“……鼓声……从沙下……有人……敲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便昏死过去。
次日清晨，风息沙定。守卫欲将赵猛弃于荒沙，称其“引祸于队”。苏明月拦在前，冷声道：“他若死，线索断。”众人迟疑，押送官终允她带人搜查狼迹。
她率家人循爪痕而行，至沙丘背风处，发现狼巢。巢中杂草混着兽骨，中央一堆灰烬未冷，边缘残留半片烧焦布料。她拾起，指腹，纹样为北狄骑兵制式，织法紧密，边缘焦痕呈不规则波浪状，显为火焚后残留。更深处，翻出些许灰白粉末，捻之有苦香——曼陀罗灰烬。
她将布片与赵猛伤口渗出的血迹一同收进九连环夹层。竹环闭合时，发出轻微“咔”声。
回程途中，她再次蹲地，万物语探入沙层。那鼓声己停，但地下仍有微弱震颤，方向指向北方龙脊山。她起身，望向远处沙丘轮廓，风蚀形成的岩壁如刀锋般竖立，其中一道裂口极窄，却深不见底。
苏承泽走近，低声问：“北狄人何时入了沙漠？”
她未答，只将九连环握紧。铁屑静止，却与沙底某股波动隐隐相合。
押送官走来，查看赵猛伤势，皱眉道：“狼群为何不杀他？”
“不是不杀。”苏明月抬头，“是有人不让它们杀。”
“谁？”
她望向西北风隙口，那里沙面平展，无痕无迹，唯有几粒细沙正缓缓滑入一道极细的裂缝。
裂缝边缘，残留一粒紫花草籽，与她昨夜撒入粮袋者同源。
她弯腰拾起，放入袖中。
赵猛在昏迷中忽然抽搐，右手猛地抬起，抓住自己左臂衣袖，撕开一道口子。内衬夹层中，露出一角暗红粉末，与马鞍夹层所置者一致。他嘴唇微动，吐出半句：“……麝……香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手臂垂下。
苏承泽蹲下检查，发现其袖内另有细针痕迹，深浅不一，似曾多次被刺。他取出银针探入伤口，针尖泛黑。
“不是普通毒。”他沉声，“是驯兽用的引剂，北狄人常以麝香混合蛊毒，操控猛兽听令。”
苏明月点头，将染血布条与北狄残片并置掌心。布纹经纬、焦痕走向、药灰成分，皆与慕容枭惯用手段吻合。此人不在明处，却己借赵猛之身，布下杀局。
她将证据藏入九连环最内层，竹环闭合时，发出轻微“咔”声。
夜再临，营地守卫加岗。火堆燃起，照得沙地通明。苏明月坐于火边，指尖轻抚九连环，忽觉掌心发烫。她摊开手，铁屑仍在，却开始微微震颤，与地下波动频率完全一致。
她闭目，万物语铺展，沙粒传来低语：“鼓声将起……红眼复来……”
她睁眼，望向风隙口。
沙面无动，风静如死。
但她知道，那鼓声，随时会再响起。
她起身，走向干草堆，将最后一包硫磺粉倒入草底。火折子握在手中，指尖渗血，滴落于地。血珠渗入沙中，瞬间被吸干，留下极淡的青痕。
远处沙丘，一道裂缝悄然扩大，宽不过指缝，深不见底。
裂缝底部，传来第一声鼓响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HBO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