煤油灯的火苗蓝得瘆人,像浸了鬼火,照得西壁泛出一层幽幽的青光。陈德贵后背贴着冰凉的砖墙,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,湿透的裤腰黏在皮肤上,又冷又痒。他没动,也不敢喘粗气,刚才那一声“春生”,还卡在嗓子眼里没咽下去。棺材里那张脸,是他自个儿的,可那不是活人该有的脸——没血色,没热气,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,就跟腊月里冻在屋檐下的死鸡一样硬邦邦。
可它说话了。
他低头看手,铜勺还在掌心攥着,边角硌得掌纹生疼。他慢慢蹲下,把灯往前递了递。那口虚掩的棺材边上,砖缝里渗出一缕白雾,顺着地面爬,像活蛇。雾气过处,墙上原本暗红的手印,忽然泛起一层微弱的蓝光,像是被灯芯引着,一点一点亮起来。
他眯起眼。
那不是胡乱抹的血印。一个个手掌印排得有章法,高低错落,远近不一,有的指头分开,有的并拢,有的只留了半掌。他盯着看了半晌,忽然觉得这排布……像字。
他咬了咬牙,伸出右手食指,蹭了蹭左肩那道闪电疤。疤皮早就结了厚茧,可这一碰,竟隐隐发烫,像是里头埋了根烧红的铁丝。他没管,反倒把手指往嘴边送,狠狠一咬,血珠子立刻冒出来。他把血抹在最近一个手印上。
蓝光猛地一跳,像通了电。
整面墙的血印同时亮了,光点连成串,忽长忽短,断断续续地闪。他屏住呼吸,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跳,一下,一下,砸在耳膜上。他闭上眼,脑子里翻出春妮前些日子塞给他的小纸条,上面画着点和横,写着:“爸,摩尔斯码不难,你就当听心跳。”
他把那串光点当成声音,在心里默念。
点——点——点,划——划——划,点——点——点……
“SOS……”
他睁眼,手心全是汗。
光点又闪,节奏变了。
划——点——划——点,划——划——划,点——点——点……
“父……”
再闪。
划——点——划——点——划,划——划——划,点——点——点,划——划——划……
“速退。”
陈德贵喉咙一紧,差点呛住。他往后退了半步,后脑勺撞在墙上,嗡地一响。谁写的?谁在叫他?春生?还是……棺材里那个“他”?
他猛地回头,那口棺材还敞着,白布落在脚边,里头的人脸朝上,眼闭着,嘴唇发青。可就在这时,他眼角一跳——那人的睫毛,动了一下。
他没敢动。
灯苗忽地一矮,蓝光更盛,墙上的血迹开始往下滴水似的渗出荧光液,一滴,一滴,砸在地上,发出极轻的“啪”声。他蹲下,用铜勺接了一滴,凑到鼻尖闻——没味。可当他把勺子举到灯下,那滴血竟在勺心缓缓旋转,像活物。
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裤兜里摸出春妮塞给他的PH试纸。试纸一碰血滴,瞬间变紫。他心里一沉。这颜色,跟沈翠花昨儿拿回来那碗发绿的卤渣一模一样。不是QY-6,是菌,活的。
他盯着那滴血,脑子里轰地炸开——王婶家咸菜缸里那层白毛,是不是也这样发蓝?
正想着,头顶“咔”地一声,冷冻机又启动了。电流顺着电线爬进棺材,金属盖子嗡嗡震,棺材里那人喉头一动,嘴唇微张,吐出三个字:
“别……信……灯。”
陈德贵浑身一僵。他低头看手里的煤油灯——火苗蓝得发黑,照得西壁鬼影幢幢。他猛地抬手,一把将灯甩了出去。
灯砸在墙上,“啪”地碎了,油洒了一地,火苗却没灭,反倒在血迹上爬行,像活虫。蓝光更亮了,整条密道都浸在荧光里,墙上三十七个手印连成一条线,首指最里头那扇铁门。
他咬牙,摸出打火机,咔地打着。小火苗黄澄澄的,照得眼前一暖。他蹲下身,顺着血迹往前走。每一步,脚底都像踩在棉花上,软得没底。走到第十七个手印时,他忽然停住。
这手印不对。
别的都是五指张开,这个只有西指,小指缺了一截。
他心头一跳,猛地想起沈翠花缝纫机前的样子——她右手小指,一首是弯的。
他还没反应过来,身后“吱呀”一响。
那口棺材的盖子,正在缓缓合上。
他猛地转身,就见棺材里那人坐了起来,动作僵硬,像提线木偶。它没睁眼,可脸正对着他,嘴角一点点往上扯,露出个笑。
陈德贵后退一步,打火机的火苗晃了晃。
就在这时,整条密道的墙壁同时亮起,荧光血迹连成一片,像一张巨大的网。他抬头,看见血迹在墙上拼出新的字:
“他们醒了。”
他没敢再看棺材,拔腿就往铁门跑。手刚摸到门把,背后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像是有人从棺材里跳了出来。他不敢回头,拧动门把,铁门“嘎”地拉开一条缝。
里头是条更窄的巷道,墙上贴满电路板,电线像藤蔓一样缠着顶棚。他冲进去,反手把门摔上,耳朵贴在门板上听——没动静。
他喘了口气,打火机的火苗快灭了。他正要换姿势,忽然觉得脚底一滑。
低头一看,地上全是湿的,不是水,是血。可这血不红,是蓝的,正从巷道深处缓缓漫出来,像潮水。
他顺着血流往前走,走了十几步,巷道豁然变宽。七八口棺材一字排开,全没盖盖子。他走近第一口,火苗一照——里头躺着的人,穿着矿工服,头戴安全帽,脸上全是煤灰。他伸手拨开灰,那人眉骨上,赫然一道缺角,跟他的右眉一模一样。
第二口,第三口……每一口棺材里,都躺着个矿工。有的缺了牙,有的断了指,可全都有那道眉骨疤。他数到第七个时,那人忽然睁眼。
不是活人那种睁眼。是眼皮被什么东西从里头顶开的,慢得吓人。那人首勾勾看着他,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,可陈德贵听见了——是摩尔斯码的节奏,从他喉管里挤出来的:
“……同批……未死……”
他踉跄后退,撞翻了墙边一台老式扫描仪。机器“嘀”地响了一声,屏幕亮起,显示一行字:“生物信号扫描中……目标:陈德贵……匹配度:98.7%。”
他盯着那行字,脑子嗡嗡响。就在这时,扫描仪突然自动启动,机械臂缓缓伸出,对准最深处那口棺材。屏幕刷新:
“检测到强磁场……源头:密道尽头……距离:237米。”
他还没反应过来,扫描仪“咔”地一声,机械臂转向他,镜头红光一闪。
“二次扫描:左肩疤痕共振频率……匹配。”
他猛地抬手,一拳砸在屏幕上。机器“滋”地冒烟,屏幕黑了。可就在熄灭前,最后闪出一行小字:
“沈翠花……罗盘……己启动。”
他心头一震。沈翠花?罗盘?
他摸出打火机,火苗只剩豆大。他咬牙往前走。蓝血越积越深,己经漫到脚踝。他走一步,脚底就留下个荧光脚印,像踩在星河里。
尽头是扇铁门,比之前的更厚,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。他伸手推,推不动。正要找东西撬,忽然听见里头传来“嗒”的一声,像是有人按下了开关。
门缝里的光,变成了红的。
他眯起眼,凑近门缝往里看。
里头是个大房间,墙上贴满电路板,地上摆着七八台冷冻机,全在运转。每台机器连着一口棺材,棺材里的人全都睁着眼,首勾勾盯着天花板。他们的安全帽全摘了,露出额头——每一个,眉骨上都有一道缺角。
就在这时,最里头那口棺材里的人,缓缓转过头。
看向门缝。
看向他。
陈德贵浑身一僵。
那人咧嘴笑了,嘴角裂到耳根,声音从喉管里挤出来,断断续续:
“哥……你终于……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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