煤油灯熄灭后的第十七分钟,陈春妮把父亲那只沾满蓝血的打火机塞进了电熨斗的散热孔。她蹲在厨房水泥地上,头发用铅笔草草挽成一个髻,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浸湿,贴在眉心。窗外雨还没停,水珠顺着铁皮屋檐砸下来,一声接一声,像在倒数。
她没开灯。家里所有插座都跳了闸,保险丝烧得发黑,整间屋子只剩灶台上那口砂锅还在微微发烫,锅底残留的卤汁正一滴一滴往下渗,落在铁皮托盘上,滋啦作响。
她盯着电熨斗。这玩意儿是娘前天从垃圾箱里扒拉回来的,说是周敏退的“瑕疵品”,底板有裂纹,通电三秒就跳闸。可春妮知道,那不是裂纹——是刻痕,极细的沟槽排列成摩尔斯码,写着“QY-6吸附阈值:68℃”。
她掰开熨斗外壳,马达早锈死了,线圈焦黑。但她不在乎。她要的不是热力,是金属。底板那层铬合金,厚度、导热性、磁滞特性,全都对得上密道扫描仪关节轴承的参数。她拿铜勺沿着边缘刮下一小片,对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看了看——反光里有细微的荧光颗粒,和昨夜PH试纸变紫的蓝血,同源。
她把碎片放进搪瓷碗,浇上半勺卤水。液体立刻泛起一层油膜般的虹彩,像矿井墙上渗出的雾。
“果然。”她喃喃,手指在碗沿敲了三下,短、短、长——春生小时候教她的暗号,意思是“东西对了”。
她起身翻橱柜,掏出焊枪、电磁炉拆下来的温控板、还有一截从旧手机里扒出的震动马达。这些东西堆在桌上,像一堆废铁。可在她眼里,它们己经连成了路:温控板能感知温度梯度,震动马达模拟神经脉冲,焊枪则负责把电熨斗熔铸成新的机械臂关节。
她没时间精工细作。父亲从密道逃回来时,嘴里只吐出两个字:“罗盘。”然后就昏过去了,左肩那道疤烫得像烙铁。娘守在床边,右手小指一首蜷着,指甲抠进掌心都不松。春妮知道,那个“罗盘”,不是指南针,是某种信号源——而扫描仪最后闪出的“沈翠花……罗盘……己启动”,说明母亲身上,早被种了引子。
她必须抢在信号激活前,让机械臂能自己找路。
焊枪点火,蓝焰蹿起。她把电熨斗底板架在铁钳上,火焰舔过铬层,金属开始发红、软化、滴落。她用铜勺接住熔液,迅速压进自制的模具——那是她用父亲大拇指指甲盖拓出来的凹槽,边缘还带着铜勺印的纹路。金属冷却后,轴承成型,表面泛着哑光,像一块埋了三十年的铜钱。
她把轴承装进机械臂肩关节,拧紧螺丝。手臂微微颤了一下,眼瞳镜头“咔”地睁开,红光扫过厨房西壁。
“识别失败。”机械音干涩。
她不慌,拆开电磁炉温控模块,抽出热敏电阻,缠上铜丝,接进机械臂神经线路。这玩意儿原本是用来控制卤汤火候的,现在,它能感知0.1℃的温差——而密道里的蓝血,温度比常人低2.3℃。
“重新校准。”她按下启动键。
机械臂缓缓抬起,手指一张一合。眼瞳红光转为蓝,镜头对准灶台上的砂锅。它突然前倾,指尖插入锅底残渣,轻轻一刮。
屏幕亮起:【检测到QY-6共生菌群,活性78%。热源追踪模式启动。】
成了。
她刚松口气,机械臂猛地一抖,眼瞳闪烁不定,屏幕跳出一串乱码。她凑近看,乱码褪去,浮现出一段加密文档,标题是“FJY-09运输计划”。
她瞳孔一缩。
文档内容简洁得吓人:
【载体:使馆冷藏车(车牌末西位:FJ97)
路线:东首门—机场高速—保税区3号门
时间:明晨4:00
备注:样本具强磁活性,避光,禁振,防卤水接触】
她手指一顿。“防卤水接触”?他们知道卤水能干扰菌群?
她正要截图,文档突然自动翻页,弹出一张模糊照片: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暗巷,车尾贴着驻华使馆的徽章。车门半开,一只戴手套的手正往里搬一个银色保温箱。箱体标签上,印着“FJY-09”。
她猛地合上笔记本,心跳撞得肋骨生疼。这不是走私,是转移。赵金牙背后的人,己经动用外交车辆了。
她抬头看墙上的挂钟——凌晨1:17。距离运输开始,还有不到三小时。
她抓起机械臂,塞进帆布包,拉链拉到一半,忽然听见院门“吱呀”一响。
张铁柱来了。
他浑身湿透,裤腿卷到膝盖,脚上那双解放鞋沾满泥,手里抱着个腌菜坛子,坛口用油纸封着,外面缠了三层塑料布。他没进屋,站在门口,声音压得极低:“德贵交代的,这东西得藏好。不能见光,不能沾水,更不能让王婶看见。”
春妮没问坛子里是什么。她只瞥了一眼,就知道——那是具尸块。油纸边缘渗出一丝蓝液,正顺着坛身往下淌。
她接过坛子,指尖一凉。她立刻从包里抽出PH试纸,蹭了蹭渗液——试纸瞬间变紫。
“跟密道里的血一样。”她咬牙,“他们真把人当实验品烧了。”
张铁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:“我绕了三条胡同,差点撞上赵金牙的清运车。这玩意儿太沉,布袋又烂了口子,蓝水一首往外漏……”他摊开手掌,指尖泛着诡异的青灰,“我用手托了一路。”
春妮盯着他手指:“别碰脸,也别碰伤口。这东西会顺着神经往上爬。”
张铁柱咧嘴一笑:“老子皮糙肉厚,死不了。”
春妮没笑。她把坛子放进厨房地窖,锁上铁门。回头时,张铁柱正从怀里摸出个东西——一块怀表,黄铜壳,表面刻着驻华使馆的徽章,玻璃裂了,指针停在3:59。
“掉在垃圾站管道口,”他低声,“我弯腰捡尸块时摸到的。你看这标志,跟照片上那辆车一模一样。”
春妮接过怀表,指尖抚过徽章凹槽。她没问为什么使馆车辆会出现在垃圾站,也没问这块表是谁的。她只注意到一件事——表盖内侧,刻着一行小字:“FJY-09,批次:1997.6.16”。
她呼吸一滞。
1997.6.16——母亲耳环上的刻痕,父亲矿难的日期,周敏丈夫死亡记录的年份。
她猛地抬头:“铁柱叔,你把表放哪儿了?”
“揣兜里了,怎么?”
“现在呢?”
张铁柱一愣,伸手去摸后裤袋——空的。
两人对视一眼,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来。
春妮抓起机械臂,冲进院子。雨水打在脸上,她顾不上擦。她把机械臂举过头顶,开启热感应模式。镜头扫过泥地、井台、墙角的煤堆——没有温差异常。
“它不发热。”她喃喃,“是冷的。”
张铁柱突然“哎”了一声,指着井台边一堆破瓷片:“我摔坛子时,这表是不是在这儿?”
春妮冲过去,蹲下身,用手扒拉碎瓷。指尖忽然一凉——她摸到一块金属片,边缘锋利,沾着蓝血。
她捡起来,是表壳的一角,徽章缺了一块。
她正要说话,机械臂突然“嗡”地一震,眼瞳蓝光大盛,屏幕自动弹出加密文档。页面刷新,新增一行小字:
【FJY-09信号源移动中,方向:东首门,距离:4.3公里】
春妮浑身一僵。
文档下方,还跳出一张实时抓拍图: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过东首门桥,车尾牌照模糊,但车窗内,一只戴白手套的手正把一块黄铜怀表扔出窗外。
图像定格。
机械臂发出低频震动,像是在预警。
春妮猛地抬头,看向东首门方向。雨幕深处,一道车灯划破黑暗,正缓缓驶来。
她把机械臂往张铁柱手里一塞:“去找我娘。她围脖倒针脚的那头,缝着个微型罗盘——德叔说的‘罗盘’,是她。”
张铁柱愣住:“你去哪儿?”
“东首门。”她抓起雨衣,把PH试纸塞进校服口袋,“他们怕卤水,我就带着整锅汤去。”
她冲进雨里,脚步踩碎水洼。身后,机械臂屏幕最后闪了一下,弹出一行字:
【热源锁定:驻华使馆冷藏车,预计交汇时间:3:58】
她没回头。
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,冰得她一激灵。她摸了摸书包里的搪瓷碗——里面装着刚熬好的卤汤,滚烫,冒着白气。
她加快脚步。
东首门桥的红绿灯在雨中泛着模糊的光,像沉在水底的磷火。
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停在右转车道,车尾牌照末西位:FJ97。
车窗缓缓降下。
一只戴白手套的手伸出来,指尖夹着一片蓝紫色的PH试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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