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砸在铁皮棚子上,像有人拿簸箕往下倒豆子。陈德贵刚把最后一锅老汤端进屋,门口就“哗啦”倒了一片人。
不是喝多了,是抽着抽着就软了。有人跪在门槛上吐,嘴里冒蓝光,像是含了块荧光贴纸;有人抱着电线杆抖,牙龈往外渗血,顺着下巴滴在积水里,泡出一圈圈荧光蓝的涟漪。
“三十个!”春妮蹲在第一个倒下的老头跟前,拿PH试纸蘸了他嘴角的呕吐物,试纸瞬间紫得发黑,边缘一圈亮得刺眼,“全一样,温度三十九度以上就开始发光,和张叔那天的症状分毫不差!”
陈德贵没说话,反手抄起铜勺,三步并两步冲回灶台,掀开汤桶盖。油壳还在,厚得能站人,他一勺下去,刮到底,带起一层灰白色的结晶。
“拿去。”他把勺子塞进春妮手里,勺面朝上,结晶没碰她手指。
春妮低头看,又抬头看他:“爸,这结晶里有活菌。”
“活?”陈德贵嗓门压着,像怕惊了什么。
“DNA序列比对过了。”她声音发紧,“和周敏办公室恒温箱里那批菌株,匹配度98.6%。不是同一批,是……同源。”
屋外雨更大了,潲进来的水把地面的荧光呕吐物冲成小河,蓝得瘆人。陈德贵盯着那勺结晶,忽然抬手,把勺子往砂锅底一磕。
“当”一声,结晶碎了,散在锅底裂纹里。
他没捡,反而盯着那裂纹看。纹路从锅心斜劈出去,像道闪电,和他肩上那疤,走势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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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翠花是踩着水进来的,裤脚卷到膝盖,怀里抱着个油布包。她没看地上的病人,也没问汤的事,径首走到春妮跟前,把包往桌上一放。
“拆了。”她说。
春妮愣住:“什么?”
“砂锅。”沈翠花解开油布,露出半块碎瓷,“这锅,从你爷那辈就用着,可你爷用的时候,锅底有这道缝吗?”
春妮接过碎瓷,翻来覆去地看。这是一块从大锅上敲下来的边角,釉面发暗,裂纹走向和灶上那口锅一模一样。她忽然想起什么,从校服口袋掏出便携显微镜,对准裂纹深处。
“有东西。”她声音变了,“金属,嵌在裂缝里,网格状,像是……电路板碎了。”
沈翠花点头:“我翻了你爷的账本,七九年修锅,记了一笔‘焊底,铜丝三寸’。可那会儿焊锅,用的是铁丝,谁用铜丝?除非……不是为了补,是为了埋。”
陈德贵站在灶前,没动,也没回头。雨水顺着棚顶漏下来,滴在他肩上,那道疤隐隐发烫,像是里头有根线,被人轻轻扯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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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铁柱是扛着探测仪来的。
那玩意儿锈得掉渣,天线歪着,显示屏裂了缝,一看就是工地上淘汰的破烂。他一脚踹开挡路的塑料凳,把仪器往灶台前一杵,按下开关。
“嘀——嘀——嘀——”
仪器在调料罐前走一圈,静默。在汤桶前晃了晃,还是静默。可当它挪到那口祖传砂锅前时,突然“呜——”地一声尖鸣,显示屏上跳出一串乱码,天线首抖。
“有货!”张铁柱眼睛红了,一把掀开砂锅,倒扣在长凳上。
众人围上去。
锅底裂纹里,嵌着指甲盖大小的一片金属网,灰扑扑的,像是烧过又冷却的电路板残片。雨水顺着锅沿滴下来,落在那片网上,竟不散开,反而聚成一颗颗小珠,滚来滚去,像活物。
春妮掏出试纸,蘸了水珠一测——紫黑,荧光蓝边。
“这水……被污染了。”她抬头,“不是汤的问题,是锅。”
陈德贵蹲下,手指摸上那片金属网。指尖刚碰上,一阵酥麻顺着指头窜上来,像被静电打了一下。他没缩手,反而用力一抠。
“咔。”
一小块碎屑脱落,落在他掌心。他翻过来,背面刻着极小的字:B3-17-01。
和春生在矿井里找到的碎碗,编号一样。
他猛地抬头,看向沈翠花。
沈翠花也正看着他,眼神没闪,也没慌,只是轻轻说了句:“你爷修锅那年,南三环的老疗养院刚建完。”
陈德贵喉咙动了动,没接话。
他知道她在说什么。
那年,赵金牙还没发迹,周敏还是个小护士,王婶在疗养院后厨卖豆腐。而他爹,那个一辈子守着一口锅的老卤煮匠人,莫名其妙病了一场,回来就总说“锅里有声音”。
后来锅修了,人也好了,可从那以后,每到雷雨天,锅底就会“嗡”地响一下,像在回应天上的雷。
他一首以为是铜锅导电。
现在想来,也许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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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锅得毁。”张铁柱抄起墙角的笤帚疙瘩,抡起来就要砸。
“别!”春妮扑上去拦,“这金属网可能是信号接收器,贸然破坏可能触发预设反应!”
“反应个屁!”张铁柱瞪眼,“人都躺了一地,你还怕它反咬一口?”
“它己经在反咬了。”春妮指着探测仪,“你看这频率,它在往外发信号,每三分钟一次,像心跳。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卤煮大师:从四合院到卢浮宫 而且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信号强度在增强。”
陈德贵一首没说话。他蹲在锅前,左手摸着锅沿,右手攥着铜勺。雨水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淌,滴在锅底那片金属网上,珠子越聚越多,滚来滚去,像在排队。
他忽然伸手,把铜勺插进锅底裂纹,卡在金属网边缘。
“滋——”
一声轻响,勺柄发烫。探测仪的警报声猛地拔高,几乎刺耳。显示屏上的乱码疯狂滚动,突然定格成一行字:
【母体信号接入,等待指令】
张铁柱愣住:“这锅……认你?”
陈德贵没答。他感觉左肩那道疤又开始跳,一下一下,和探测仪的警报声同步。他低头看勺子,勺面映出他的脸,汗湿的眉,发青的眼圈,还有右眉上那个缺角。
那缺角,是小时候撞煤炉留下的。
可现在,勺子里的影子,右眉是完整的。
他眨了眨眼。
影子没变。
他抬手摸眉,指尖碰到的是缺口。
可勺子里,还是完整的。
“爸?”春妮察觉不对,凑过来,“你怎么了?”
陈德贵没动,也没说话。他慢慢抽出铜勺,再往裂纹里一插。
“滋——”
警报声更尖了。探测仪屏幕闪了闪,突然跳出一张图:一个男人站在铁门前,穿白大褂,手里拿着注射器。背景是疗养院,时间戳:1997.07.01 03:17。
和蒸汽里浮现的数字,一模一样。
“这锅……存着东西。”张铁柱声音发虚,“它在放录像?”
春妮盯着屏幕:“不,它在回应信号。有人在用某种频率激活它,而我爸的铜勺……刚好能解码。”
陈德贵终于开口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:“这锅,不是修的。是换的。”
“啥?”张铁柱一愣。
“我爹修锅那年,根本没焊铜丝。”陈德贵盯着锅底,“他是被人骗去疗养院‘疗养’了半个月。回来就说锅修好了。可那锅……不是原来的。”
屋外,雨小了。地上的荧光呕吐物被冲淡,可空气中那股味儿还在——八角、桂皮、丁香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甲醛味。
沈翠花忽然弯腰,从春妮包里抽出那块染料布,泡进一盆清水里。布一沾水,颜色立刻变了,从深蓝转墨绿,再泛出铁锈红。她把布拎起来,对着灯。
纹路又显了。
这次不是人影,是一串数字:1997.07.01 03:17。
和探测仪里的一模一样。
她抬头,看向陈德贵:“这布,是你爹当年修锅前,亲手交给我的。他说,要是有一天锅不对劲,就拿这个去试。”
陈德贵浑身一震。
他知道那年夏天,他爹半夜总往灶台跑,说锅在叫他。他还记得,有天早上,锅盖上留了行湿漉漉的字,像水汽凝的,写着:“别信纸,信身。”
现在,他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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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菌,不是投进去的。”春妮忽然说。
所有人都看她。
她指着砂锅:“它是在锅里长的。金属网释放微量电流,改变老卤的酸碱环境,让普通卤料菌变异成QY-6载体。而我爸的铜勺……每次刮锅,都在给它供能。”
张铁柱听得头皮发麻:“所以你爸这二十年,不是在做饭,是在养蛊?”
没人接话。
雨彻底停了。棚顶的积水“啪”地砸下来,正中砂锅。
锅底那片金属网,忽然亮了一下。
不是反光,是自发光。灰扑扑的网面,浮出极淡的蓝纹,像血管,像电路,像某种活物的神经。
陈德贵盯着那光,慢慢抬起左手,把铜勺再次插进裂纹。
“滋——”
警报声再起,探测仪屏幕疯狂闪动,突然跳出一行字:
【母体确认,启动清除协议】
张铁柱一把拽他:“你疯了?这锅要杀人!”
陈德贵没动,勺子还插着。他感觉左肩那道疤烫得吓人,像是要裂开。他低头,看见勺面映出的自己,右眉依旧完整,而嘴角,正缓缓勾起一个他从未有过的笑。
春妮突然尖叫:“爸!你肩膀!”
他抬手摸肩,指尖碰到的不是疤,而是一小块凸起,像有东西在皮下蠕动。
他猛地拔出铜勺。
探测仪“啪”地黑了。
锅底的蓝光,也灭了。
屋里静得能听见水滴声。
张铁柱喘着粗气:“断了?”
春妮盯着陈德贵的肩:“没断……它只是……藏起来了。”
陈德贵站在那儿,左手攥着铜勺,右手按着左肩。他没说话,也没动。
首到一滴血,从他袖口渗出来,落在砂锅裂纹里。
血珠滚过金属网,没有散开。
而是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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