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膛里的火早就熄了,砂锅却还烫手。陈德贵没盖锅盖,就那么蹲着,盯着汤面那层油膜。油没动,可他知道里头有东西在走——不是浮渣,是节奏,像心跳,三下快,两下慢,跟他左肩底下的搏动对得上拍子。
他伸手摸了摸肩头,疤口热得发烫,像是刚从火里抽出来。昨夜用烧红的铜勺压疤,皮肉滋啦作响,蓝光从伤口里渗出来,一闪就灭。可那光的形状他记住了——弯弯曲曲,像矿道图。
他没再碰铜勺,只从灶台底下摸出那根老式温度计,玻璃管里装的不是水银,是父亲留下的卤油。他咬开胶塞,把油滴在疤痕上。油一沾皮,立刻冒起细烟,还带着一股子艾草混着铁锈的味儿。他闭眼,等那烧灼劲儿往上顶。
就在痛到发麻的刹那,他猛地掀开砂锅盖。
汤面上浮着一张脸。
不是倒影,也不是幻觉。那脸泡在油膜里,眼皮、鼻梁、嘴角,一寸寸显出来,像从深水里浮上来的尸。年轻,二十出头,满脸煤灰,工装领口别着一枚褪色的国营食堂徽章——正是他矿难那年。
他没叫,也没退,只把温度计插进汤里。卤油柱缓缓爬升,停在37.8度。和他昨晚测的体温一模一样。
“B3-17-01……”他低声念,像是在核对什么。
锅底金属网突然一震,不是响,是那种贴着脚底传上来的颤。他伸手去摸,网面滚烫,可指尖触到的不是热,是电流,细细密密,顺着指骨往胳膊里钻。他猛地缩手,再看汤面,那张脸张了嘴,没声,可口型清清楚楚:
矿道B3。
他一把抓起锅盖扣回去,整口锅被闷住。可那震动没停,反而顺着灶台爬到墙上,震得砖缝里的蜡封小瓶嗡嗡响。他盯着那瓶——里头是他昨夜分装的解毒菌群。
瓶身一震,蜡裂了条缝。
他没去补,转身就走。走到院门口,又停住,回头看了眼厨房。门缝底下,一缕蓝烟正往外爬,贴着地,像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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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春妮是被机械臂自己启动的声音惊醒的。
那手臂搁在书桌角,关节包着油纸,昨夜才泡过老卤。可现在,它正一节节展开,指头抽搐着,像是抽筋。她扑过去想关电源,可按钮按了没用,机械臂的终端屏自己亮了,跳出一段视频。
画面抖得厉害,像是用老式摄像机拍的。背景是矿井口,水泥墙,铁轨,墙上刷着白漆字:**B3矿道**。时间戳是1993年4月12日,上午9点27分。
镜头晃了几下,对准了井口。一群矿工正往外走,肩上扛着工具。她一眼就认出最边上的那个——年轻版的陈德贵,左眉缺角,大拇哥上还没铜勺印,可那走路的姿势,低头的样子,错不了。
她正要放大,画面突然跳转。
还是B3矿道口,但天黑了。镜头藏在灌木后,拍到两个穿工装的人影,胸口别着外文徽章。其中一个弯腰,往井口边的配电箱里塞了个金属盒,接着按下按钮。红灯闪了一下。
五秒后,爆炸。
火光冲天,画面炸成雪花。可就在信号断的前一帧,她看清了那个人的侧脸——赵金牙。他没戴金牙,可那颧骨、那下颌线,错不了。
她手抖得厉害,立刻调出张铁柱在垃圾站找到的铭牌照片,编号B3-17-01,生产日期:1993年4月12日。
和爆炸是同一天。
她猛地意识到不对——父亲是1998年才进矿的,矿难是97年。可这视频里的铭牌,早了西年。
她把视频拖进频率分析仪,反向提取背景音。杂音里藏着一段摩斯码,解出来是:**原型甲·家族序列·激活中**。
她再调父亲去年体检的CT扫描图,导入基因甲基化分析模块。程序跑完,屏幕上跳出对比图:左侧是45岁成年男性标准模型,右侧是父亲的数据——生理年龄锁定在**16岁**。
她盯着那数字,喉咙发干。
这时候,机械臂突然转向,指头对准她书包,关节“咔”地弹开,抽出一张她从没见过的图纸。纸上画着一排冷冻舱,编号从B3-17-02到B3-17-15,每个舱里躺着个人,脸都朝上,穿着童装厂的改制工装。
图纸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:**兄弟单位·静默待命**。
她刚要细看,机械臂猛地抽搐,整条手臂“啪”地砸在地上,卤煮大师:从四合院到卢浮宫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卤煮大师:从四合院到卢浮宫最新章节随便看!关节裂开,卤油从缝隙里渗出来,流了一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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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翠花是踩着晨光进的厂。
她没走正门,绕到后巷,从烫台底下那块松动的地板钻进去。密道还在,可昨晚她放的那块布条不见了。她蹲下身,手指摸到墙根,湿的,还带着股味儿——不是卤汤,是福尔马林混着奶香。
她顺着墙往前爬,通道比上次深了至少十米。尽头不是饼干盒,是一扇铁门,门缝里透出冷光。她推了推,锁着。她从针线筐里摸出一根拆鞋底的钢锥,插进锁眼,轻轻一撬。
“咔。”
门开了。
里头是个地下室,顶上挂着排冷灯,地上摆着十五个玻璃舱,像棺材,又像孵蛋的机器。每个舱里都泡着个人,赤身,闭着眼,皮肤泛青。她走近最近的一个,伸手擦了擦玻璃。
舱里的人,十七八岁,脸圆,眉细,右眉缺角——和陈德贵一模一样。
她退了一步,撞到另一个舱。玻璃上贴着标签:**B3-17-02**。她再看下一个:**B3-17-03**。一路看过去,编号到**B3-17-15**,最后一个舱前还摆着个铁皮箱,箱上焊着字:**备用母体·沈氏血样·待融合**。
她腿一软,扶住舱体。
就在这时,最边上的舱突然“嗡”地一响,液体翻起泡。她猛地回头,看见B3-17-02的舱盖缓缓滑开,冷气喷出来,白雾弥漫。里头的人坐了起来,浑身湿透,头发贴在额上,睁开眼。
那眼神,空的,可又像认得她。
他张嘴,声音像是从铁管里挤出来的:“母体……温度……37.2度……适宜……融合……”
她没动,也没叫,只把手伸进针线筐,摸到了那瓶解毒菌群。她没拿出来,只用指头把蜡封抠松了一道缝。
冷雾里,她听见自己说:“你管我叫妈?”
那人没答,只抬起手,指了指自己胸口——那儿纹着个数字:17-02。
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发现他左肩也有疤,形状和陈德贵的一模一样,只是新些,像是刚愈合。
她忽然想起什么,低头看自己右小指。那根弯了三十年的指头,正不受控地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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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德贵是在胡同口遇见张铁柱的。
张铁柱拎着个破帆布包,脸上有道新刮痕,像是被什么划的。他看见陈德贵,二话不说,把包往地上一倒。一堆铁片、电线、塑料壳滚出来,最底下压着半块电路板,上头焊着个微型摄像头。
“我在东郊第三垃圾转运站的压缩机里掏的,”他喘着气,“这玩意儿连着冷冻舱的监控系统,拍到了……人。”
陈德贵没问什么人,只蹲下身,捡起那块电路板。背面刻着编号:B3-17-02。
他手指一紧。
张铁柱压低声音:“十五个舱,十五个你。最小的才十二岁,最大的……跟你现在一个样。他们管你叫‘原型甲’。”
陈德贵没应,只把电路板翻过来,用指甲刮了刮焊点。灰底下露出一行小字:兄弟阋于墙,而外御其侮。
他盯着那句,忽然笑了,笑得肩膀首抖。
张铁柱皱眉:“你信了?”
他没答,只把电路板塞进怀里,转身往家走。走到院门口,又停住,抬头看了眼天。云层厚,可他知道,那颗卫星还在转。
他摸出烟,点上。火苗窜起的瞬间,左肩猛地一抽,像是有人从里头掐了他一把。他咬住烟,没松口,只把右手伸进灶膛,摸出那把铜勺。
勺面还烫,字迹清晰:73.8%。
他翻过来,用勺柄在砖墙上敲了七下。
铛、铛、铛、铛、铛、铛、铛。
矿井里的求救暗号。
墙没响,可他脚边的砂锅突然“咚”地一震,盖子跳了一下。
他低头,看见锅底金属网的缝隙里,渗出一滴血。不是从锅里来的,是从砖缝里挤出来的,顺着网眼往下滴,正好落在他鞋面上。
他没擦,只盯着那血,看它慢慢扩散,像一朵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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