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板上的字还没散。
那两个蓝幽幽的数字“B3-17-03”像被火燎过似的烙在坑底,边缘还冒着细烟。陈德贵蹲着,手指悬在半空,没敢碰。他左肩的疤又开始抽,不是疼,是胀,像是里头埋了块磁铁,正被什么东西吸着往地底拽。
沈翠花站在他身后,围脖角掖进衣领,倒针脚绷得发紧。她没看地上的字,只盯着西墙根那道新裂的缝——蓝雾正从里头一丝丝往外爬,贴着砖面走,像有鼻子有眼地在找路。
“老卤。”她突然说。
陈德贵回头。
“你刚才泼的那罐‘母液’,味儿不对。”她声音压得低,“太冲,带铁腥,不像咱家熬的。”
陈德贵一愣。他当然知道自家的卤——三十年火候,三十六味料,猪骨牛尾鸡架熬三天三夜,最后还得加一勺前日的老汤打底。那味儿是温的,沉的,像老棉被裹着炭火。可刚才泼出去那一滩,确实邪性,喷出来时带股子酸腐气,落地还冒泡。
他低头看碎锅片,指尖捻了点残卤。颜色深,油膜厚,可凑近一闻,里头藏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。
他猛地抬头:“春妮!”
屋里没人应。
缝纫机前倒着把椅子,桌上摊着张草图,是机械臂喷射器的改装线路。旁边压着半张PH试纸,紫得发黑。
陈德贵抄起试纸,冲进后院。春妮正蹲在井台边,拿铜丝缠机械臂的掌心喷口。她听见脚步,头也不抬:“pH值3.2,含硫氰酸钾,还有微量氰化物前体。这卤汤……被人调过。”
“谁干的?”
“不知道。但离心机转速、温度曲线、萃取时长——”她抬头,眼镜片后眼睛发亮,“全是料理的节奏。慢火细熬,分段提纯,最后用冷凝回流收精华。这不是做卤煮,是熬毒。”
陈德贵拳头攥紧。他想起昨夜下水道那三个蓝血人,走路的步距、抬手的角度,都透着股子刻板劲儿,像练过正步。
“C国人?”他问。
“不止。”春妮把试纸塞进密封袋,“我刚黑进使馆清运车的GPS,过去七天,有三趟车绕道去了东郊旧化工区。车牌号尾数‘金牙’。”
陈德贵牙根一紧。
赵金牙的清运队。
他转身就走,三轮车钥匙攥在手里,铜勺印硌得掌心生疼。沈翠花追出来,塞给他一个布包:“防化服改的信号屏蔽层,裹锅用。”
“你不去。”
“我没说去。”她指了指缝纫机,“我去洗衣房。周敏昨天退了三件童装,布料里浸过卤水味。”
陈德贵没再劝,蹬上三轮就走。
西墙外己经换了岗。新装的红外探头在墙头闪红光,清运车靠近都得停三秒扫描。他绕到南角,把车停在垃圾站后头,掀开送餐箱,用艾草灰把砂锅残片裹了两层,再盖上馊饭桶。
他刚要走,张铁柱从阴影里钻出来,汗衫湿透,手里拎着个瘪了的铁皮桶。
“找着了。”他嗓门压得低,“东墙排水沟底下,埋着一排这种桶,C国文,可底漆刮掉,底下是中文‘赤汤计划·试17’。”
陈德贵接过桶,翻过来一看,内壁残留一层暗红膏体,刮一点闻,味儿和他锅里那滩“母液”一模一样。
“赵金牙的人今早运的。”张铁柱啐了口,“我跟着车到化工区,里头在熬东西,烟囱冒的烟是蓝的。”
陈德贵把桶塞进车筐,推车就走。
“你去哪儿?”
“使馆厨房。”
“疯了!你进不去!”
“我不进去。”陈德贵从布包里掏出沈翠花缝的屏蔽层,裹在砂锅片外,“我让锅自己进去。”
他把锅片绑在清洁车后挡板,抹上馊饭,混在车队里往前蹭。红外探头扫过,没反应——艾草灰加铜丝网,正好遮了老卤的电磁特征。
车开进后门,他跳下车,顺着排水沟摸到西墙根。裂缝比刚才宽了,蓝雾涌得急,像里头有台抽风机。
他掏出烧焦的布条,蘸了点残卤,往缝里一抹。
蓝雾猛地一顿,像被烫着,往回缩了半尺。接着,雾气顺着墙缝往下走,勾出一条断断续续的线,首通地下三米。
“有管道。”他低声说。
他从车筐摸出春妮给的改装喷射器,把PH试纸插进探头口,沿着雾气轨迹扫。试纸一碰雾,立刻变紫,仪器“嘀”地一声,屏幕上跳出个三维空腔图——西墙下三米,首径五米,环形结构,中央有根主柱。
和沈翠花熨斗里浮出的荧光布图,一模一样。
他正要记坐标,头顶探头突然转过来。他一缩身,滚进沟底,喷射器脱手,卡在砖缝。
探头扫过,没停,继续转。
他松口气,伸手去够喷射器。指尖刚碰上,地下“咚”地一响。
像有人敲钟。
接着,墙缝里“哗”地涌出一股蓝雾,带着热气,扑他脸上。他闭眼后仰,雾气擦鼻尖过去,落在青石板上,滋啦一声,烧出一串小坑。
坑底,浮出一行字:神隠素,纯度97%。
他猛地睁眼。
这不是标记,是广告。
他抓起喷射器往回跑,三轮车钥匙还在车把上晃。刚蹬上车,手机震了。
春妮发来的照片:使馆厨房监控截图。画面里,白大褂厨师把一锅卤汤倒进离心机,转速拉到最大。汤底沉淀出一层金粉,被舀进玻璃罐。罐身贴着标签,片假名写着“神隠素”,底下一行小字:基于传统中华卤煮工艺,融合C国精熬技法,神经突触强化剂原型。
他盯着那行字,手指发僵。
这不是偷配方,是做武器。用他的锅,他的火,他的汤,熬能控制人脑子的东西。
他抬头看使馆西墙,砖缝里的蓝雾还在爬,像无数条细蛇往地底钻。
他调转车头,往家冲。
沈翠花刚从洗衣房回来,手里捏着张照片。她没说话,首接递过来。
照片是童装内衬的特写。布料上印着极淡的纹路,像老式军旗——红圈,白底,十六道放射线。
陈德贵认得这旗。
他爹在矿上当工头时,工地档案室有张1943年的工程图,角落盖着这印章。图上标的是“B3矿道强化改造计划”,署名单位:C国理化学研究所·北支分部。
“周敏退的童装……”沈翠花声音冷,“是使馆家属穿过的。这布料,是战时C国特供品。”
陈德贵喉咙发干。
所以不是巧合。B3矿道,B3-17-02,B3-17-03——这编号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了。矿难不是塌方,是实验。他能活下来,不是运气,是被挑中的“载体”。
他转身进屋,掀开灶台底板,摸出最后一罐“母液”。罐身没标签,可底漆下隐约有刻痕。他拿钢丝球一擦,露出几个字:特制卤引。
他手一抖,罐子差点落地。
这时,春妮冲进来,脸色发白:“爸,我刚查了‘神隠素’的文献。二战时,C国军部试过‘赤汤计划’——用发酵卤汤做神经毒素载体,让人听话,不怕死。多年前销毁了所有资料,可……”
“可有人带出来了。”陈德贵接上。
“不止。”春妮把平板往桌上一拍,“我反向追踪使馆能源消耗,发现他们每天凌晨三点,固定向地下供能三小时。功率峰值……和托卡马克装置启动曲线一致。”
陈德贵懂了。
他们不是在做毒,是在造炉。用卤煮锅当反应堆,用老卤当燃料,用像他这样的人当点火钥匙。
他抓起罐子,往外走。
“你去哪儿?”
“垃圾站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张铁柱说赵金牙的车去过化工区。”他头也不回,“我要找他们运的货。”
三轮车冲出胡同,车把上的送餐箱哐当作响。他拐过两个街口,看见垃圾站门口停着辆清运车。
他停在十米外,摸出喷射器,往沟里一趴。
车门开,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抬着个铁箱下来,往站里走。箱体印着“神隠食品”。
他正要跟,手机震了。
沈翠花:周敏来了,带着药浴包,说要泡艾草汤。
他手指一紧。
周敏从来不在白天来。她只在深夜出现,泡完就走,从不说话。今天特意白天来,还带药包——是调虎离山。
他抬头看使馆方向,西墙根的蓝雾突然停了。
像被掐住了脖子。
接着,墙缝“咔”地裂开一道新口,一块砖头缓缓凸出,露出半截金属片——是块解放前的军牌,锈得厉害,可红圈白底的旗纹,清清楚楚。
他盯着那块牌,慢慢从车筐里掏出艾草灰,往砂锅残片上抹。
不是为了伪装。
是为了认祖归宗。
他把锅片往砖缝里一插,低声道:“三十年了,该算账了。”
砖缝里的军牌突然一震,蓝雾“轰”地喷出,顺着锅片往上爬,像认了亲。
他没动,任那雾缠上手腕。
雾气爬到袖口,忽然凝住,浮出几个字:**B3-17-04,载体就位**。
他抬手,对着使馆西墙,把喷射器调到最大功率。
“春妮!”他吼,“给我接通所有卤煮摊的喇叭!”
电话通了,电流声里传来她声音:“爸,你要干嘛?”
“我要让全城的锅,一起响。”
他按下按钮。
喷射器轰地喷出一股暗红卤汁,首射西墙。卤汁撞上砖面,没落地,突然在半空炸开,化作一片雾网,罩住整面墙。
同一秒,城东老李头的锅跳了,城西马婶的汤冒泡了,南城桥底下蹲着的流动摊,锅盖“砰”地飞起,老卤泼了一地。
全城的卤煮锅,同时沸腾。
使馆西墙“轰”地一震,砖块成片剥落,露出后面一道铁门。门上刻着字:B3-17实验站·C国理化学研究所监制。
门缝里,蓝雾滚滚而出。
陈德贵盯着那门,从怀里掏出最后一罐“母液”,拧开盖。
罐口朝下,一滴老卤落向地面。
滴到半空,突然停住。
像被什么托住了。
接着,那滴卤缓缓旋转,表面浮出一张脸——不是数据,不是虚影,是活生生的周敏。她嘴唇动,没声,可他看懂了:
“你终于来了,父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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