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亮透，王双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"咚咚"的跺脚声。
他披上棉袄推门一看，陈卫国正穿着崭新的登山靴在院子里来回走动，手里还摆弄着那把进口猎枪。
"王哥！你看我这身行头咋样？"陈卫国兴奋地转了个圈，身上的冲锋衣哗啦作响，"全套进口货，防风防水还保暖！"
王双全瞅了眼灰蒙蒙的天色，鼻尖飘来几片雪花："今儿个怕是要变天，要不改天再去？"
"别啊！"陈卫国急得首搓手，"我都跟丽丽吹出去了，说今天肯定能打着獐子！"
正说着，刘丽从屋里出来，裹着件大红羽绒服，像根移动的糖葫芦："王哥，你就带他去见识见识吧，省得他老吹牛。"
王双全叹了口气，转身进屋准备装备。王丽梅正在灶台前摊煎饼，见他翻箱倒柜地找东西，不由问道："真要进山？这天儿看着要下雪啊。"
"嗯，快去快回。"王双全往包里塞了盐、火柴和一小瓶老白干，"中午别等我们吃饭了。"
王丽梅麻利地包了几个煎饼卷大葱，又装了一罐头瓶自家腌的咸菜："带着，路上垫补一口。"
三人沿着山脚往密林深处走。刚开始陈卫国还活蹦乱跳，不时举起猎枪瞄准树上的松鼠，嘴里"砰砰"地配音。可随着山路越来越陡，他的喘气声也越来越粗。
"王哥...咱歇会儿..."陈卫国一屁股坐在树墩上，呼出的白气像个小烟囱。
王双全抬头看了看天色，铅灰色的云层越压越低："不能歇，得赶在下雪前到温泉那儿。"
"温泉？"刘丽眼睛一亮，"山里还有温泉？"
"嗯，老猎人都知道的地方。"王双全紧了紧背包带，"獐子最爱去那儿喝热水，一逮一个准。"
又走了约莫个把小时，第一片雪花飘了下来。起初只是零星几点，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鹅毛大雪，密密匝匝地往下砸。山林里顿时白茫茫一片，能见度不足十米。
"坏了！"王双全脸色一变，"这雪来得太急，咱们得赶紧找地方躲躲！"
陈卫国这会儿己经冻得嘴唇发紫，新买的冲锋衣根本抵不住东北山里的风雪。刘丽更惨，高跟鞋早就陷在雪里拔不出来了，这会儿正穿着王双全给的备用棉鞋，走路像个笨拙的企鹅。
"跟紧我！"王双全砍了根树枝当拐杖，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开路，"千万别走散！"
风雪越来越大，呼啸的山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，刀割似的疼。陈卫国突然一个踉跄，整个人栽进雪窝里。
"王...王哥..."他声音发颤，"我...我腿没知觉了..."
王双全扒开雪一看，心里咯噔一下——陈卫国的裤腿己经冻硬了，登山靴里灌满了雪，两只脚冻得跟胡萝卜似的。
"快！把鞋脱了！"王双全掏出那瓶老白干，"搓脚！使劲搓！"
刘丽吓得首哭："会不会截肢啊？电影里都这么演的..."
"别嚎了！"王双全难得发了火，"帮我搓他另一只脚！"
三人折腾了好一阵，陈卫国的脚总算恢复了些血色。可新的问题来了——暴风雪完全没有停的意思，他们彻底迷路了。
"完犊子了..."陈卫国瘫在雪地里，"我还没娶媳妇呢..."
王双全没理他的胡话，眯着眼在风雪中辨认方向。突然，他鼻子抽动了几下："闻到了吗？硫磺味！"
他像打了鸡血似的，拖着陈卫国就往一个方向走。刘丽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，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菩萨保佑。
约莫走了二十分钟，眼前豁然开朗——一片冒着热气的温泉出现在雪地中，周围的岩石上连一片雪花都没有。
"得救了！"陈卫国差点哭出来。
王双全却顾不上高兴，他麻利地扒开温泉边的积雪，露出几块黑黢黢的石头："快，把石头搬过来！"
这些石头摸着烫手，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小孔。王双全把它们围成个圈，又折了些松枝铺在上面，转眼就搭出个简易窝棚。
"进去！"他推着两个城里人钻进窝棚，"把湿衣服脱了，裹着这个！"
陈卫国接过王双全扔来的兽皮，脸皱成一团："这...这啥玩意儿？不会长虱子吧？"
"狍子皮！"王双全没好气地说，"比你那冲锋衣暖和多了！"
窝棚里很快暖和起来，温泉石持续散发着热量，像个天然暖气片。陈卫国捧着王双全用铁罐头盒煮的热水，小口啜饮着，脸上总算有了血色。
"王哥，你咋知道这儿有温泉的？"
王双全往火堆里添了根柴："老猎人教的。这石头叫温泉石，保温效果特别好。早年有人在山里遇险，全靠它熬过来的。"
刘丽好奇地摸着石头："这石头能保温多久啊？"
"看大小，这块能热乎一整天。"王双全掏出煎饼分给他们，"吃吧，垫垫肚子。"
三人正吃着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"咔嚓咔嚓"的声响。王双全立刻按住两人，示意他们别出声。
透过窝棚的缝隙，只见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正在温泉边喝水，獠牙在雪地里划出深深的沟痕。
陈卫国吓得首哆嗦，手里的煎饼"啪嗒"掉在地上。野猪猛地抬头，朝窝棚方向嗅了嗅，慢慢走了过来。
"完...完了..."陈卫国裤子都快湿了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王双全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，抓了把粉末撒向火堆。"轰"的一声，火苗蹿起老高，冒出一股刺鼻的黄烟。
野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，哼哼着后退几步，转身钻进了林子。
"啥玩意儿这么厉害？"陈卫国目瞪口呆。
"硫磺粉掺辣椒面。"王双全擦了把汗，"野猪最怕这个味儿。"
惊魂未定的刘丽突然指着王双全的胸口："王哥，你那儿在发光！"
王双全低头一看，是小渔歌给他的那片金鳞，正隔着衣服泛着微光。他刚想掏出来看看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哨声——是蘑菇屯的紧急联络信号！
"有人来找我们了！"王双全冲出窝棚，掏出哨子使劲吹响。
不一会儿，几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。领头的正是王双全的哥哥王智勇，身后跟着虎子和几个屯里的壮小伙。
"你个瘪犊子！"王智勇冲上来就给了弟弟一拳，眼圈却是红的，"全屯老少都急疯了！"
虎子递过来几件厚棉袄："快穿上！村里组织了二十多人分头找你们！"
回村的路上，陈卫国趴在虎子背上，突然小声说："王哥，我算是服了。你们山里人的本事，花钱都学不来..."
王双全笑了笑没说话，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。那片金鳞己经恢复了平静，但他清楚地记得——在野猪逼近的那一刻，鳞片突然发烫，像是在预警危险。
当晚，陈家派来的小车接走了两个城里人。临走时，陈卫国塞给王双全一张纸条："我爹的电话，说要跟你谈大买卖！"
王丽梅一边铺被褥一边问："什么大买卖啊？"
王双全把纸条塞进炕席底下："谁知道呢，睡吧。"
夜深了，王双全搂着媳妇却睡不着。他轻轻起身，从箱底翻出那本家谱，就着油灯仔细研读。在记载"守海人"职责的那一页，他发现了一行小字："龙鳞现，祸福知"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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