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夜的风带着凉意，吹得路边的包谷叶沙沙响。桃子和枣花手拉着手走在前头，月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像两条交缠的藤蔓。枣花的碎花褂子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里面浅粉色的肚兜边，看得身后的二狗喉结滚了滚，赶紧移开目光——他又在不自觉地盯着姑娘家的身子，连自己都觉得丢人。
“嫂子，你说电影演啥？”枣花的声音脆生生的，像山涧的泉水，“真要是打仗的，肯定老好看了。”
桃子笑着说：“管它演啥，能出来走走就挺好。”她的目光时不时瞟向身后的二狗，见他一首低着头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，心里有点发虚——她叫二狗来，到底是为了让枣花开心，还是自己也想有个伴？
二狗跟在后面，黑子在他脚边窜来窜去，偶尔跑到前头嗅嗅桃子和枣花的脚印，又颠颠地跑回来，蹭他的裤腿。他能闻到桃子发间的皂角香，混着枣花身上的胰子味，两种味道缠在一起，像根绳子，勒得他心口发紧。
快到杨村时，路上的人渐渐多了，都是往放映场去的，说说笑笑，把夜路衬得热闹起来。枣花看见同村的几个姑娘，甩开桃子的手跑过去，叽叽喳喳地凑成一团，把桃子和二狗落在了后面。
“嫂子，你慢点。”二狗赶上两步，和桃子并排走，声音有点不自然，“夜里路滑。”
桃子“嗯”了一声，往路边靠了靠，离他远了些。月光照在她脸上，能看见细细的绒毛，嘴唇抿得紧紧的，像藏着啥心事。
二狗看着她的侧脸，想起墙缝里看到的景象，想起她被大狗揉得发红的脸蛋，身上突然燥热起来，赶紧加快脚步，走到她前头，不敢再看。
放映场设在杨村的打谷场，银幕己经挂好了，像块大白布，被风吹得晃晃悠悠。场地上挤满了人，大人小孩黑压压一片，嗡嗡的说话声像蜂巢。枣花早就找了块石头占好位置，看见桃子和二狗，挥着手喊：“这儿！”
三人挤过去，坐在石头上。枣花挨着桃子，二狗坐在最边上，离她们有一臂远，却能清晰地闻到桃子身上的香味，还有她偶尔动一下时，布料摩擦的窸窣声。
电影开始了，是《地道战》，枪声炮声震天响，场地上的人看得聚精会神，时不时发出叫好声。桃子看得认真，眉头随着剧情皱起又松开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二狗没心思看电影，眼睛总往桃子那边瞟，看她被炮声吓到时往枣花身边缩的样子，心里竟有点莫名的甜。
中场换胶片时，场地上乱哄哄的，有人抽烟，有人走动，还有小伙子趁机往姑娘身边凑。一个穿军绿色褂子的后生，摇摇晃晃地走到桃子身边，嘴里喷着酒气：“妹子，这位置是你的？让哥坐坐呗。”
桃子往枣花身边缩了缩，没说话。后生得寸进尺，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胳膊：“别怕，哥又不吃人……”
“滚开！”二狗猛地站起来，像座铁塔挡在桃子面前，眼睛瞪得像铜铃，“找揍是不是？”
后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，酒醒了大半，嘟囔着“凶啥”，灰溜溜地走了。
枣花拍着胸口：“吓死我了，这醉汉真讨厌。”
桃子也松了口气，看了二狗一眼，小声说：“谢谢你。”
二狗的脸有点红，挠挠头：“没事。”他坐回石头上，离桃子近了些，这次她没躲，只是低下头，嘴角好像偷偷翘了一下。
电影放完时，己经半夜了。散场的人像潮水一样往回涌，路上挤挤搡搡。二狗下意识地护在桃子和枣花外侧，不让别人撞到她们。走到一段窄路时，人特别挤，桃子不小心踩空了，身子往旁边倒，正好撞进二狗怀里。
二狗的手赶紧扶住她的腰，掌心下的温温热热的，像揣了团棉花。他能感觉到她胸前的肉球蹭到他胳膊，软得发颤，比任何时候都清晰。
“对不起。”桃子慌忙站首，脸红红的，像被电影里的炮火熏过。
“没事。”二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手还僵在半空，像被烫了似的，“慢点走。”
枣花看在眼里，心里像被针扎，故意挤到两人中间，隔开了他们：“人多，小心点。”
剩下的路，三人没再说话。枣花走在前头，气鼓鼓的；桃子跟在后面，头埋得低低的；二狗殿后，手还残留着她腰上的温度，心里又甜又涩——刚才那一下，像偷来的糖，甜得让他心慌。
快到桃花沟时，枣花突然停下，看着二狗：“我跟我哥说好了，明天也去县城，跟大狗哥他们一起。”
二狗愣住了：“你去干啥？”
“打工挣钱啊。”枣花昂着头，像只斗胜的小母鸡，“总不能在家等着嫁人，我也得为自己打算。”
桃子也惊讶：“你爸妈同意？”
“我妈说，让我出去见见世面也好。”枣花瞟了眼二狗，“省得总在村里瞎晃，让人笑话。”
二狗的心里突然空了一块。枣花要走了？那个总缠着他、瞪他、哭鼻子的枣花，也要去县城了？他想说点啥，却张不开嘴。
到了软索桥，枣花先过了桥，回头喊：“嫂子，我先走了，明天见。”她没看二狗，像故意忽略他。
桃子看着她的背影，叹了口气：“这丫头，脾气真倔。”
二狗没说话，帮桃子扶着桥绳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桥，月光照在她的背影上，小褂的下摆扫过屁股，圆滚滚的，像电影里没看完的画面，在他心里晃来晃去。
“你也早点睡。”桃子走到院门口，回头冲他笑了笑，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。
二狗“嗯”了一声，看着她进了院门，才慢慢转过身，往自己家走。黑子跟在他身后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，像是在替他叹气。
夜风吹过桃林，带着熟透的果子香。二狗摸了摸刚才扶过桃子的手，掌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，心里的憋闷突然更甚——大狗走了，枣花也要走了，只剩下他和桃子，还有那面墙上的小洞，像个解不开的结，缠着他，让他喘不过气。
他知道，明天枣花走了，这院子里的空气，或许会更难熬。而那憋在心里的火，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，才能熄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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