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微刚踏入药泉宫的偏殿，便闻见一股极淡的异香——那是西域迷迭香混着南疆蛇莓的味道，浅淡到几乎与药泉的硫磺气融为一体，却逃不过她被毒蛊淬炼过的嗅觉。她指尖下意识攥紧袖中那枚青鸢送的银哨，哨身上还留着小姑娘生前反复的温度，心口骤然一紧。
“沈姑娘，赵大人己在殿内候着了。”引路的小太监声音发颤，眼角偷瞄着殿外列队的禁军——那是萧衍留下的死士，玄色劲装外罩着素白孝衣，腰间佩剑都缠了白布，是为三日前方才下葬的青鸢戴孝。沈知微点头应着，掀帘时故意让袖口的银哨撞在门框上，“叮”的一声轻响，像是在提醒殿内人，也像是在告慰九泉下的青鸢。
殿内烛火跳动，赵怀安正背对着门站在药泉边，月白官袍下摆沾着泥点，发冠歪斜，一副仓皇投诚的模样。听见动静，他猛地转身，眼底血丝密布，手中还攥着个乌木药箱，箱角刻着的“赵”字被利器刮得模糊不清——那是昨日沈知微在青鸢坟前，用青鸢的断刀划的。
“知微...不，沈姑娘，”赵怀安声音沙哑，快步上前想握她的手，却在触及她冰冷眼神时顿住，“三皇子疯了，他竟要我在药泉里投‘蚀骨蛊’，此蛊遇血即活，能顺着泉脉钻进全城人的血管...”他突然双膝跪地，将乌木药箱举过头顶，“我愿戴罪立功，这是蛊虫的解药，求姑娘饶我一命！”
沈知微垂眸看着他颤抖的指尖，那里还留着一道新鲜的划伤——是昨日他与三皇子亲兵厮杀时留下的，可伤处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，分明是沾染了蛊虫的毒液。她缓缓蹲下身，指尖刚触到药箱，便觉袖中银哨发烫，这是青鸢生前特制的“蛊警哨”，遇南疆蛊虫便会发热。
“赵大人倒是消息灵通，”沈知微声音平静，指腹着药箱上的刮痕，“知道我今日要带太医来药泉验毒，特意来送解药？”她抬眼时，恰好看见赵怀安喉结滚动，目光飞快扫过殿角的铜盆——那里盛着刚从药泉打来的水，水面正浮着几不可见的银线，是蛊虫入水后的形态。
赵怀安脸色微变，忙解释：“我...我是怕三皇子的人先动手，耽误了解药发放...”话未说完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青鸢的贴身丫鬟春桃抱着个食盒冲进来，满脸急色：“姑娘！青鸢姐姐坟前的土被人动过了，这是从坟头找到的！”
食盒打开的瞬间，沈知微瞳孔骤缩——里面是半块染血的糕点，糕点上的芝麻拼成了“药泉”二字，边缘还沾着青鸢惯用的银线绣——那是她昨日下葬时，沈知微亲手给她别在衣襟上的。赵怀安看见糕点的刹那，脸色瞬间惨白，猛地起身想往外冲，却被沈知微一把攥住手腕。
“赵大人急着去哪？”沈知微的指尖扣住他腕间的脉门，清晰感觉到他脉搏紊乱，“这糕点是青鸢生前最爱吃的枣泥糕，你坟前动土，就是为了拿这个给我报信？”她故意加重“坟前”二字，眼角余光瞥见赵怀安袖中闪过一丝银光——那是毒针的反光。
就在这时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，负责看守药泉的禁军统领闯进来，单膝跪地：“沈姑娘，药泉里发现异常，太医说...水里有蛊虫！”话音未落，赵怀安突然发力想挣脱，却被沈知微反手按在桌案上，乌木药箱“哐当”落地，里面的瓷瓶摔得粉碎，流出的不是解药，而是泛着腥臭的黑色液体——那是蚀骨蛊的母蛊原液。
“你果然在撒谎！”沈知微厉声喝道，指尖摸向腰间的匕首，却突然听见殿外传来春桃的惨叫。她转头看去，只见春桃倒在门槛上，嘴角溢着黑血，指尖指着殿外，气若游丝：“姑...姑娘，青鸢姐姐说...药泉的水...”话未说完，便头一歪没了气息。
赵怀安趁机挣脱，从袖中摸出一枚毒针，首刺沈知微心口：“既然被你识破，那就一起去死！三皇子说了，留着你这沈氏血脉，始终是个祸患！”沈知微侧身避开，毒针擦着她的衣襟钉在柱上，针尖瞬间渗出黑血，将木柱蚀出一个小洞。
“三皇子许了你什么好处？让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背叛？”沈知微冷笑，她早就从贵妃的血书残页中得知，赵怀安是贵妃的远房表弟，而青鸢的母亲，正是当年被贵妃救过的宫女——也就是说，青鸢是赵怀安的亲外甥女。
赵怀安脸色一僵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，却很快被狠厉取代：“什么亲妹妹？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！三皇子答应我，只要杀了你，就封我为宰相，让我赵家光宗耀祖！”他说着，又摸出几枚毒针，朝着沈知微掷去。
沈知微翻身躲过，却在落地时不小心碰倒了桌案上的铜盆，药泉水泼洒在地，那些银线般的蛊虫遇血即活，瞬间朝着赵怀安爬去——那是春桃嘴角的血。赵怀安吓得连连后退，却被门槛绊倒，摔在春桃的尸体旁。
就在这时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响，一道青色身影飞快闪过，手中还端着一碗药泉：“小姐，快躲开！这水不能碰！”是青鸢！沈知微猛地抬头，樱花树下的浅吟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只见青鸢脸色苍白，左臂空荡荡的——那是她为了试毒，自己斩断了被蛊虫咬伤的手臂，伤口还在渗着黑血。
“青鸢？你没死？”赵怀安惊恐地看着她，像是见了鬼，“我明明看见你...被三皇子的人杀了！”
青鸢没有理他，将药碗递到沈知微面前，嘴角带着一丝虚弱的笑：“小姐，我早知道赵大人不对劲，他前几日就偷偷摸进我的房间，翻我和母亲的旧物...我故意假死，就是为了引他露出马脚。这碗水是我从药泉深处打来的，里面有蛊虫，你看...”她指尖蘸了点水，滴在地上，那些银线蛊虫瞬间聚拢过来，却在触及她指尖时突然蜷缩成球，化为黑水。
“这是...玉髓的力量？”沈知微突然想起57章寒潭下，玉髓融进她伤口时的灼热，青鸢是沈家旧部的女儿，身上或许也有沈氏血脉的残留。赵怀安看着这一幕，突然疯狂大笑：“没用的！我己经把母蛊投进药泉的源头了，不出一个时辰，全城的人都会变成蛊虫的宿主，到时候谁也活不了！”
青鸢脸色骤变，猛地扑向赵怀安，用仅存的右臂死死抱住他的腿：“小姐快走！去通知萧大人，让他派人堵住药泉的源头！我缠住他！”她转头看向沈知微，眼中闪着决绝的光，“小姐，当年你救我一命，今日我便还你！记得替我...给母亲上柱香。”
沈知微看着她空荡荡的左臂，看着她嘴角溢出的黑血，心口像是被刀割般疼。她知道青鸢己经中了蛊毒，活不了多久了，可她不能走，她要亲手为青鸢报仇。就在这时，青鸢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针，狠狠刺进赵怀安的大腿：“这是你给我的‘牵机针’，今日我便还给你！”
赵怀安惨叫一声，猛地踹开青鸢，从腰间拔出佩剑，朝着她砍去：“贱人！我杀了你！”沈知微眼疾手快，掷出腰间的匕首，正中赵怀安的手腕，佩剑“哐当”落地。她冲上前，将青鸢护在身后，却发现青鸢的指尖己经开始发黑，气息也越来越弱。
“小姐...我袖中...有东西...”青鸢拉着沈知微的手，塞进她的袖中，“是...赵怀安的...毒针筒...上面有...贵妃赐...的字...”话未说完，她头一歪，彻底没了气息，嘴角还带着一丝释然的笑。
沈知微攥着袖中那枚冰凉的毒针筒，指尖颤抖着抚摸青鸢的脸颊，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。赵怀安捂着流血的手腕，还想趁机逃跑，却被闻讯赶来的萧衍堵住了去路。萧衍看着地上青鸢的尸体，看着沈知微通红的眼眶，黑眸中翻涌着滔天怒火，手中的玄铁剑首指赵怀安：“本王说过，谁要是伤了她，本王定要他千刀万剐！”
赵怀安吓得瘫倒在地，连连磕头：“萧大人饶命！是三皇子逼我的！我也是身不由己啊！”他转头看向沈知微，想要求饶，却看见沈知微从袖中摸出那枚毒针筒，针筒上刻着的“贵妃赐”三个字在烛火下格外清晰。
“你以为你是三皇子的人，就能活命？”沈知微声音冰冷，将毒针筒扔在他面前，“贵妃早就料到你会背叛，这毒针筒里的毒，是专门克制你的‘牵机蛊’的。你以为你杀了我，就能得到荣华富贵？不过是三皇子和贵妃手中的棋子，用完即弃罢了。”
赵怀安看着毒针筒上的字，突然崩溃大哭，他爬过去抱住萧衍的腿：“萧大人，我知道错了！我愿意带你们去找药泉的源头，我愿意指证三皇子！求你们饶我一命！”
萧衍一脚将他踹开，玄铁剑架在他的脖子上：“你不配提‘饶命’二字，青鸢的命，春桃的命，还有那些被你蛊虫害死的百姓，你拿什么还？”他转头看向沈知微，眼中带着一丝询问，“知微，你说，该怎么处置他？”
沈知微缓缓站起身，走到赵怀安面前，蹲下身，指尖抚过他因恐惧而颤抖的脸颊：“你不是喜欢背叛吗？那我就让你尝尝，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。”她从袖中摸出青鸢的断刀，将刀递给禁军统领，“把他的右手砍下来，送给他最信任的三皇子，告诉他，这是他背叛的代价。”
赵怀安吓得魂飞魄散，连连求饶，却被禁军死死按住。刀光闪过，一声惨叫响彻殿宇，鲜血溅在药泉水中，那些银线蛊虫瞬间疯狂起来，朝着血腥味的方向涌去。沈知微看着这一幕，缓缓闭上眼睛，脑海中浮现出青鸢初见她时的模样——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，怯生生地递来一块枣泥糕，说：“小姐，我叫青鸢，以后我来保护你。”
“青鸢，”沈知微在心中默念，“你的仇，我替你报了，你安心地去吧。”她转身走出偏殿，殿外的阳光刺眼，却照不进她心中的阴霾。萧衍跟上她的脚步，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，轻声道：“接下来，该轮到三皇子了。”
沈知微点头，指尖攥紧了袖中那枚银哨，哨身上的温度仿佛还在。她知道，这场棋局还没有结束，赵怀安只是三皇子布下的一颗棋子，而真正的对手，还在金銮殿上等着她。但这一次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，青鸢的死，让她更加坚定了要推翻这腐朽皇权的决心——哪怕付出一切代价，也要还这天下一个清明。
远处的药泉宫上空，一缕黑烟缓缓升起，那是禁军在焚烧被蛊虫污染的水源。沈知微望着那缕黑烟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：“三皇子，你的死期，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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