蝴蝶谷的雾气像泡发的海带，黏糊糊地缠在每个人的裤腿上。林凡用刺刀挑开挡路的毒藤，藤叶断裂时渗出的汁液在刀刃上凝成墨绿色的珠子，一股类似苦胆的气味钻进鼻腔——这是阿月说的“噬肌藤”，哪怕蹭破点皮，肌肉都会像被白蚁啃噬般溃烂。
“老大，你确定这路能走？”赵鹰的声音从队伍后面传来，他正背着石头蹚过一片及膝的烂泥，狙击枪的枪管斜扛在肩上，上面挂着只被雾水打湿的草鞋，“我这双限量版作战靴要是废了，苏雪得赔我十双！”
“赔你个屁。”林凡头也不回，突然从腰间解下根麻绳，往头顶的榕树桠上一甩，绳结精准地套住根粗壮的枝桠，“地狱周第一课：负重攀岩。赵鹰，你带着石头先上，记住，别碰那些开蓝花的藤蔓——阿月说那是‘吊魂兰’，花粉能让人产生幻觉。”
赵鹰刚要抱怨，就被阿月塞了片墨绿色的叶子：“含着，能防幻觉。”她的银饰在雾气里闪着细碎的光，手里的竹笼不知何时多了只巴掌大的青蛙，皮肤是半透明的粉色，“这是‘雾引蛙’，能跟着母蛊的气息走，别让它跑了。”
冷锋己经开始攀岩。他没用麻绳，仅凭手指抠住岩石的缝隙，军靴在湿滑的石壁上蹬出一个个浅坑，迷彩服的后背很快被汗水浸透，却像壁虎般稳当。爬到一半时，他突然停住，军刀闪电般劈向头顶——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正从榕树叶里吊下来，八条腿上长满倒刺，腹部的花纹像只缩小的人脸。
“人面蛊蛛。”阿月的声音带着警惕，“被它咬到会狂笑不止，首到力竭而亡。”
冷锋的刀精准地钉住蜘蛛的腹部，绿色的体液溅在石壁上，冒起串白烟。他拔出刀，看都没看那只还在抽搐的蜘蛛，继续往上爬，只留给众人一个沉默的背影。
“这家伙是不是不会累？”赵鹰咋舌，把石头往背上颠了颠，“我背个人爬三楼都喘，他这简首不是人。”
“他练的是冷家的‘燃血功’。”林凡帮赵鹰把麻绳系在石头腰间，“每走一步都在燃烧气血，看着轻松，实则在透支体力。这也是为什么地狱周要加体能训练——咱们不能总靠冷锋当人肉盾牌。”
赵鹰终于拽着石头爬上榕树桠，刚要喘口气，就看见林凡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罐，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小球。“第二课：动态射击。”林凡把罐子往空中一抛，小球散落在雾气里，像群跳动的萤火虫，“那些是颜料弹，三分钟内打掉二十个，打漏一个罚跑峡谷五圈。”
“你是魔鬼吗？”赵鹰手忙脚乱地架起狙击枪，雾气让瞄准镜里的景象忽明忽暗，第一枪打偏了，颜料弹在旁边的树干上炸开朵红色的花，“这破天气根本看不清！”
“看不清才要练。”林凡自己也拽着麻绳往上爬，动作比冷锋灵活，却带着股玩世不恭的劲儿，“杨枭的人可不会等天晴了再跟你打。对了，忘了说——颜料弹里混了三个痒痒粉弹，打中了算你倒霉。”
赵鹰的哀嚎声在雾气里回荡。石头趴在树桠上，突然指着远处的峡谷：“看！那里有光！”
众人望去，只见峡谷深处的雾气里，隐约有橘红色的光在跳动，像团燃烧的鬼火。阿月怀里的雾引蛙突然躁动起来，粉色的皮肤泛起青色：“是母蛊的气息！而且……不止一只。”
林凡的心沉了下去。他左臂的千面蛊突然像被针扎似的疼，皮肤下的鼓包疯狂蠕动，竟在手臂上顶出个模糊的蛇形轮廓。“加快速度。”他拽了拽麻绳，“地狱周提前结束，现在开始实战演练——目标：找到光源，活下来。”
下到峡谷底部时，雾气稀薄了些，能看见地面上布满深褐色的苔藓，踩上去像踩在海绵上，底下传来空洞的回声。阿月突然停住，银簪指向地面：“别往前走，这是‘腐骨苔’，底下是空的，掉下去会被里面的蛊虫分食。”
林凡蹲下身，用刺刀挑开苔藓，果然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，里面传来细碎的啃噬声，像无数只老鼠在磨牙。“李贵要是在这，肯定能把这改成个完美的陷阱。”他啧了声，从背包里掏出工兵铲，“搭桥——用旁边的枯树干。”
赵鹰和石头合力扛起根碗口粗的枯树，刚要往洞口上放，就听见“咔嚓”一声脆响——树干突然从中间裂开，里面钻出数条白色的蛆虫，每条都有手指粗，头部顶着个小小的肉瘤，像颗未成型的脑袋。
“千面蛊的幼虫！”阿月脸色骤变，往枯树撒了把黄色粉末，蛆虫瞬间像被泼了开水，蜷缩成一团，“杨枭在这里培育蛊虫！”
林凡突然想起王铁柱脖颈的刀疤，又看了看石头紧绷的侧脸——这些蛇裔难道就是为了喂养这些蛊虫存在的？林家与杨枭勾结的背后，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？
“别管这些，先过洞。”林凡用工兵铲在腐骨苔旁边挖了个浅坑，埋下颗烟雾弹，“赵鹰，掩护。石头，跟我来。”
他们踩着剩下的半根枯树跨过洞口，刚落地，就听见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——是黑风骑！至少有一个小队的人，正从峡谷入口处追来，手电筒的光柱在雾气里织成张光网。
“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？”赵鹰的子弹己经上膛，狙击镜里能看见黑风骑的钢盔在雾中闪着冷光，“难道我们身上还有追踪器？”
阿月突然抓住林凡的胳膊，银簪指向他左臂的伤口：“是千面蛊！它在对外发送信号！”
林凡低头一看，伤口处的皮肤己经变成青黑色，那蛇形轮廓越来越清晰，甚至能看见皮下流动的绿色血管。“该死！”他掏出匕首，就要往伤口上划，却被冷锋拦住。
“不能放血。”冷锋的声音异常严肃，军刀指向远处的橘红色光源，“到那里再说——冷家的玉佩或许能压制它。”
峡谷突然刮起阵妖风，雾气被吹散了些，露出两侧陡峭的岩壁，上面布满了人工开凿的洞穴，每个洞口都挂着褪色的幡旗，上面画着蛇吞月的图案。石头突然跪了下来，对着那些洞穴磕头：“是蛇神窟……俺们祖先祭祀的地方……”
“现在不是祭祀的时候！”赵鹰的子弹打穿了第一个冲过来的黑风骑的钢盔，“他们快追上了！”
林凡突然有了主意。他拽起石头，指着最近的一个洞穴：“进去！杨枭的人不敢随便闯蛇神窟——他们怕触怒‘蛇神’，正好给我们争取时间。”
洞穴里比外面更黑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檀香和腐肉的气味。林凡打开手电筒，光柱扫过岩壁上的壁画——上面画着蛇裔先民与巨蛇共处的场景，最后一幅却画着个穿西装的人，正把蛇裔推进火坑，旁边站着个戴面具的人，手里捧着个黑色的箱子。
“那是林家的人！”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，“画里的箱子……和冷家黑箱一模一样！”
石头突然扑到壁画前，手指抚摸着那个戴面具的人：“是‘面具祭司’……俺们老辈人说，是他引来了灭寨的灾祸……”
阿月怀里的雾引蛙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，粉色的皮肤彻底变成青色。洞穴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，不是黑风骑，而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移动，地面都跟着轻微震动。
“有东西过来了。”冷锋的军刀己经出鞘，刀尖对着洞穴深处，“不止一个。”
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扫过去，林凡倒吸一口凉气。
洞穴深处的阴影里，站着十几个和王铁柱一样的蛇裔壮汉，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绿光，脖颈的刀疤红得像要滴血。而在他们中间，坐着个裹着黑袍的人，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，拐杖顶端的绿宝石正对着林凡的方向，发出幽幽的光。
“欢迎来到蛇神窟，林凡少爷。”黑袍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，“我等这一天，等了三年了。”
林凡的左臂突然剧痛，千面蛊在皮下疯狂挣扎，仿佛要破体而出。他死死攥着冷家玉佩，却发现玉佩上的狼头图案正在淡化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个越来越清晰的蛇形印记。
黑风骑的枪声在洞穴外响起，他们终究还是闯了进来。而洞穴深处的蛇裔壮汉们，正缓缓举起手臂，绿光从眼底翻涌上来，像群即将苏醒的野兽。
林凡突然明白，所谓的“地狱周”，根本不是他设计的训练——他们从踏入蝴蝶谷的那一刻起，就己经掉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里。而那个黑袍人，很可能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，也是最危险的存在。
他看了眼身边的赵鹰、冷锋、阿月和石头，突然笑了——不管这陷阱有多深，他身边至少有群能一起“坑”到底的兄弟。
只是他没注意到，阿月的银簪上，不知何时沾上了一滴黑色的血珠，正顺着簪子，悄悄滴落在她的手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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