辣千秋靠在营帐外的木桩上，右眼缠着的布条渗出血丝，一滴一滴落在脚边干土里，砸出小小的坑。他没去擦，左手还攥着那把断刀，刀柄被血泡得发滑。
一个亲兵走过来，递了碗热汤：“王将军请你去前营火堆边坐坐。”
他抬眼：“哪个王将军？”
“还能有谁，王千夫长呗。”
他冷笑一声，把刀插进腰带，接过碗没喝，首接泼在地上。汤水溅起灰，像谁在底下吐了口血。
亲兵愣住：“你不打算去？”
“他请我，我就得去？”辣千秋盯着他，“前脚在将帐里想把我眼线拖出去打军棍，后脚就请我喝汤？当我是路边捡的狗？”
亲兵干笑两声：“话不是这么说……王将军说，过去的事翻篇了，大家都是秦军的人，该坐一块儿烤个火。”
辣千秋盯着他看了三秒，忽然笑了：“行啊，我去。正好我也想看看，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。”
他起身，腿有点软，但没扶墙。走了两步，回头问：“火堆边还有谁？”
“就几个校尉，白起将军没去。”
“哦。”他点头，“那我放心了。”
火堆在前营空地中央，烧得噼啪响，火星子往上蹦，像一群逃命的小虫。王翦坐在上风口，披着黑披风，手里拎着酒囊，见他过来，抬了抬下巴：“来了？坐。”
辣千秋没坐，站着，离火堆两步远。
“站着干嘛？”王翦倒了碗酒递过来，“喝一口？暖暖身子。”
“我怕喝完，回头走路摔进火里。”他接过碗，没喝，就捏在手里。
王翦咧嘴一笑：“你这人，有意思。刚升百夫长，不谢我，反倒呛我？”
“功劳是你让的？”辣千秋看着他，“我要谢，也该谢白起将军。”
王翦脸上的笑淡了半分，但没发作，反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：“坐，别站着当门神。今儿不谈将帐那点破事，咱聊点别的。”
辣千秋这才坐下，离他半臂距离。
火堆噼啪一声，炸出一串火星。
王翦灌了口酒，忽然说：“你老家哪儿？”
“燕地。”
“燕地？那离邯郸也不远。”他眯起眼，“二十年前，邯郸城破那夜，你知道不？”
辣千秋手一紧，碗沿硌得掌心发疼。
“知道点。”他声音放平，“听说秦军屠城三日，血流成渠。”
“是啊，血流成渠。”王翦点头，眼神却飘远了，“可有个人，你肯定不知道。”
“谁？”
“一个女人。”他低声说，“穿白衣服，抱着个婴孩，从西门塌墙翻出去，一路往北。守城的士卒追了三里地，愣是没追上。”
辣千秋呼吸一滞。
他脑子里“轰”地一声，像有张卡牌被猛地掀开——
【婴儿】
【白衣】
【逃亡】
【英雄杀·隐藏剧情线：天命之子觉醒】
这些字在他眼前闪，像游戏里弹出的提示框，但他没动，只是低头看着火堆。
王翦盯着他：“你听说过这人？”
“没有。”他摇头，“听着像编的。”
“不是编的。”王翦冷笑，“我亲眼见的。那女人跑得比马还快，怀里孩子一声不哭。更邪门的是——她脚踩过的地方，地上浮出淡红色纹路，像……像血画的符。”
辣千秋右眼突然一抽，布条下的伤口像被针扎。
他抬手按住，指尖发烫。
王翦继续说：“后来听说，那孩子活下来了，身上有异纹，遇险时会发蓝光。有人说是天罚之子，有人说是长生药变的妖种……你觉得，这世上真有这种人？”
火堆猛地一跳。
辣千秋没答。
他脑子里全是卡牌画面——那张从未解锁的【天命·弃婴】，背景正是战火中的邯郸城，白衣女子背影模糊，但怀中婴儿额心，有一道极细的蓝纹。
他从没在意过这张牌。
现在，它自己亮了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王翦又问，声音低了几分，“要是真有这么个人，现在混在军里……该不该抓出来？”
辣千秋抬头，首视他：“你问这个，是想试我？”
王翦笑：“我试你什么？就闲聊。”
“闲聊？”他冷笑，“前脚在将帐里压我功劳，后脚就跟我聊二十年前的逃婴？你当我是傻子？”
“我可没说那孩子是你。”王翦慢悠悠喝酒，“但你右眼那伤，怎么老渗蓝光？昨夜守岗，有人看见你盯着火堆，瞳孔像鬼火。”
辣千秋猛地站起。
王翦也不动，仰头看着他：“坐啊，火还没灭呢。”
他站着没动，左手慢慢摸向刀柄。
就在这时——
远处传来一声低吼。
接着是第二声，第三声。
火堆边的士卒纷纷抬头，手按兵器。
狼叫。
不是一只，是一群。
巡逻兵冲过来报信：“将军！西坡外有狼群，少说二十头，正往营地方向靠！”
王翦皱眉：“这季节哪来这么多狼？”
“饿的。”辣千秋低声说，“赵军尸体堆在谷口，血味飘了十里，狼嗅着味儿就来了。”
“那也该在谷外啃尸，冲营干嘛？”
“因为……”他盯着西坡方向，“它们不怕人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第一头狼从坡顶跃出。
灰毛，肩高过膝，獠牙外翻，眼睛泛着绿光。
它没扑人，而是蹲在十步外，盯着火堆。
接着是第二头，第三头。
转眼间，七头狼呈半圆围住火堆，尾巴低垂，耳朵前压，却不退。
士卒们举矛对准，但手都在抖。
王翦站起身，抽出佩剑：“放箭！”
“别。”辣千秋突然开口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它们不是来吃人的。”他盯着狼群首领，那头最大的灰狼，正死死盯着他，“是来找东西的。”
“找什么？”
他没答。
右眼突然剧痛，布条“嗤”地裂开一道缝，一道蓝光从缝隙中渗出，像液态的火。
他抬手，一把扯下布条。
伤口还在流血，但血流到脸颊时，竟泛起淡蓝纹路，顺着皮肤蔓延，像活物般爬向脖颈。
狼群首领猛地后退半步，低吼一声。
其余狼纷纷趴下，头贴地，尾巴。
全场死寂。
王翦瞪大眼：“你……你这是……”
辣千秋没理他。
他往前走了一步。
蓝纹随步伐扩散，从脸到手，再到指尖。
他抬起右手，对着狼群。
血从指尖滴落。
每一滴血落地，地面就浮出极淡的“杀”字形影，像烧红的铁烙在土上。
狼群首领猛地抬头，盯着那血影，突然仰天长啸。
其余狼跟着嚎叫，但声音变了——不再是攻击的低吼，而是……退避的哀鸣。
它们一只接一只后退，转身，消失在坡后。
火堆噼啪一声，炸出最后一点火星。
辣千秋站在原地，右手还举着，血顺着指尖往下滴。
王翦盯着他，嘴唇动了动：“你到底……是什么东西？”
他没答。
左手慢慢松开刀柄，低头看自己滴血的手。
蓝纹在皮肤下游走，像有生命的东西，正一点点往骨头里钻。
他忽然想起王翦说的那句话——
“那孩子活下来了，身上有异纹，遇险时会发蓝光。”
现在，他知道了。
那孩子不是传说。
是他。
他右眼又抽了一下。
火堆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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