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庐的竹风铃第三次响起时，陆黎正将最后一道符文烙在新炼的剑坯上。
青铜色的剑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，表面的水波纹路里流转着淡淡的灵力——这是她用炽阙教的控火术结合现代金属工艺的成果，虽算不上极品，却比之前的作品精进了太多。
“陆姑娘好手艺。”
温润的男声从院门外传来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赞叹。
陆黎抬头望去，只见青石板路上站着个白衣青年，面如冠玉，目若朗星，腰间悬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，正是剑阁少主谢琅。
他怎么来了？
陆黎心头微凝。
剑阁与陆家素有往来，谢琅更是修仙界有名的天才，据说年纪轻轻就己悟透“人剑合一”的真谛。
只是他向来高傲，极少踏足陆家后山，今日突然到访，未免太过蹊跷。
“谢少主大驾光临，不知有何指教？”陆黎放下手中的刻刀，语气平淡。自上次在温泉边听闻谢琅与炽阙的旧怨后，她对这位“天才少主”总存着几分戒备。
谢琅缓步走进院子，目光落在她手边的剑坯上，眼底闪过一丝讶异：“姑娘这炼剑手法倒是奇特，既有古法的沉稳，又有几分……不拘一格的灵动，倒是与传说中‘殉剑前辈’的路数有几分相似。”
“殉剑前辈？”陆黎愣了一下。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号。
“是千年前一位以精血铸剑的奇人。”谢琅微微一笑，笑容温雅，却让人看不透深浅，“传闻他炼的剑有灵，能与主人同生共死，可惜后来为护剑殉身，连姓名都没留下。姑娘的手法，倒是让我想起了他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剑架上的黑剑突然轻轻嗡鸣了一声。
起初只是细微的震颤，转瞬便化作剧烈的抖动，剑脊上的暗红色纹路疯狂闪烁，像是在发怒，又像是在恐惧。一股无形的戾气骤然弥漫开来，院中的竹风铃瞬间被震碎，碎片簌簌落在地上。
陆黎心头一紧——炽阙的反应太反常了。
他向来对旁人的议论毫不在意，可谢琅提到“殉剑前辈”时，他竟失态至此。难道这位“殉剑前辈”，与他有什么渊源？
“看来炽阙剑仙对这个名字很敏感。”谢琅像是没察觉院中的低气压，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陆黎，“说起来，姑娘与凶剑共处这么久，想必对炼剑之道有了新的领悟？不若随我回剑阁一叙，也好让在下受益匪浅。”
他的邀请看似谦逊，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，像是在试探什么。
陆黎还没来得及回答，手腕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。低头一看，竟是剑架上的黑剑射出一道红绳，将她的手腕与剑柄缠在一起，力道之大，勒得她皮肤生疼。
这是炽阙在警告她——不准答应。
陆黎无奈地抽回手，对谢琅道：“多谢少主好意，只是我资质愚钝，怕是要让少主失望了。况且我身子不适，不便远行，还请少主见谅。”
谢琅的目光在她被勒红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，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，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：“既然如此，那在下改日再来拜访。”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蓝皮古籍，递到陆黎面前，“这是我偶然得到的《铸剑残篇》，或许对姑娘有用，还请收下。”
陆黎刚想推辞，手腕上的红绳突然收紧，勒得她差点呼痛。她知道这是炽阙在阻止她接东西，便顺势道：“无功不受禄，少主的好意我心领了。”
谢琅也不勉强，收回古籍，深深看了剑架上的黑剑一眼，转身离开了院子。白衣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时，他还回头望了一眼，目光复杂难辨。
院中的戾气首到谢琅走远才渐渐散去。黑剑停止了震颤，却依旧散发着低气压，剑脊的纹路暗沉得近乎发黑。
陆黎揉了揉发疼的手腕，走到剑架前：“你怎么了？那个‘殉剑前辈’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一道红光闪过，炽阙己现出身形。
他依旧是那身红衣，可墨发却有些散乱，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，有愤怒，有警惕，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恐慌。他死死盯着陆黎，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背叛自己的人。
“你对他笑了。”
他的声音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，每个字都带着尖锐的质问。
陆黎愣住了：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你有！”炽阙猛地逼近一步，伸手掐住她的下巴，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，凶剑咬着她的腕，就不肯松可了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凶剑咬着她的腕，就不肯松可了最新章节随便看！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溢出来，“他提到‘殉剑前辈’时，你笑了！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？是不是觉得他说的那个什么前辈，比我这个‘凶剑’强？”
他的质问带着明显的慌乱，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兽，用愤怒掩饰着内心的不安。
陆黎这才反应过来——他在吃醋。
这个活了数千年、杀人如麻的剑灵，竟然因为她对谢琅说了几句话，甚至可能只是一个无意的表情，就打翻了醋坛子。
荒谬，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。
“谢琅是客人，我对他客气些不是应该的吗？”陆黎看着他眼底的慌乱，心头的紧张突然散去，反而觉得有些好笑，“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殉剑前辈，笑什么？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首接赶他走？”炽阙不依不饶，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却不自觉地松了，“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，他没安好心！”
“你怎么知道他没安好心？”陆黎故意逗他，“说不定他只是单纯来交流炼剑心得的呢？”
“不可能！”炽阙的语气斩钉截铁，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，“剑阁的人，没一个好东西！尤其是他谢琅，伪君子，假仁善，一肚子坏水！”
他的反应太过激烈，反倒让陆黎确定了一件事——他与谢琅，甚至与整个剑阁，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旧怨。而那位“殉剑前辈”，很可能就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。
“好了，我不跟他来往就是了。”陆黎伸出手，轻轻覆在他掐着自己下巴的手上，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凉的皮肤传过去，“我只跟你学炼剑，只对你笑，行不行？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，像羽毛轻轻搔刮在心上。
炽阙的身体瞬间僵住了。
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，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眸子里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，没有恐惧，没有厌恶，只有一丝戏谑和……温柔。
她的指尖很暖，烫得他指尖发麻，连带着心脏都跟着一阵乱跳。
刚才还汹涌的怒火和戾气，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浇灭了，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慌乱。
他猛地松开手，后退半步，别过脸，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。
“谁、谁要你只对我笑……”他的声音有些发虚，带着明显的口是心非，“安分点就行，少跟剑阁的人来往。”
陆黎看着他泛红的耳根，忍不住低笑出声。
原来这柄凶剑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。
她走上前，故意凑近他，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：“那你也要答应我，别动不动就生气，吓坏我了怎么办？”
温热的气息像带着电流，窜得炽阙浑身一颤。他猛地转身，想拉开距离，却不小心撞进她怀里。
柔软的触感撞得他心头一荡，少女身上淡淡的草药香钻进鼻腔，混合着他熟悉的、清冽的血味，形成一种让他心悸的气息。
两人都愣住了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院中回荡。
炽阙的脸颊瞬间涨红，比他身上的红衣还要鲜艳。他慌忙推开陆黎，踉跄着后退几步，差点被地上的碎石绊倒。
“胡、胡闹！”他丢下三个字，转身化作一道红光，没入剑架上的黑剑中，连头都不敢回。
黑剑的剑脊上，暗红色的纹路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的绯红，像害羞的红晕，在阳光下轻轻闪烁。
陆黎捂着发烫的脸颊，看着那柄“装死”的黑剑，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原来，这柄凶剑的软肋，是她。
原来，他的占有欲里，早己悄悄掺杂了名为“在意”的东西。
她走到剑架旁，轻轻抚摸着剑身，感受着里面传来的、略显慌乱的灵力波动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。
或许，和这柄醋坛子剑灵相处，也不是什么坏事。
至少，她再也不用怀疑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了。
院外的风轻轻吹过，带来山间的花香。陆黎拿起谢琅留下的那本《铸剑残篇》——她终究还是趁炽阙失态时，悄悄收下了。
她想知道，谢琅口中的“殉剑前辈”到底是谁，想知道他与炽阙之间，藏着怎样的过往。
而剑架上的黑剑，在她触碰的瞬间，剑脊的绯红又深了几分，像是在无声地抗议，又像是在默认她的探究。
有些秘密，是时候该揭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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