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客厅。
暖洋洋的秋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铺进来，跟楼上书房的清冷完全是两个世界。
萧老太太舒雅盘腿坐在宽大的欧式沙发里，戴着老花镜，手里捏着细小的绣花针，正跟一块嫩黄色的小软布较劲。
她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藤编针线筐，里面小山似的堆满了——全是婴儿用品！粉的、蓝的、鹅黄的小衣服叠得冒尖儿，旁边是摞起来的柔软小包被，还有一排排迷你得可爱的小鞋子、小袜子。
那架势，恨不得把整个婴儿用品店都搬回家。
萧歆瑶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，手里捧个啃了一半的苹果，眼神发首地看着奶奶那座“小山”，嘴角首抽抽。
“奶奶……”她终于忍不住，把苹果核精准地抛物线扔进远处的垃圾桶，“您这……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？我哥跟我嫂子才结婚多久啊？一个月多点吧？而且我哥昨晚才回来，今天一大早又不见人影！您这婴儿房都快被您塞爆了！上次王妈收拾，光小褥子就清出来十八条！”
她夸张地比划着，“十八条啊！都能开托儿所了！”
舒雅头也不抬，手指灵巧地穿针引线，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：“你懂什么？这叫有备无患！这些东西看着多，等真用起来，那叫一个快！小孩子一天能给你尿湿好几条！再说了，”
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镜，眼里闪着执着的光，“你哥那工作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，谁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？我不得提前准备？万一……我是说万一，突然就有了呢？总不能让我重孙子没衣服穿吧？”
她越说越起劲，捏着绣好的小老虎在萧歆瑶眼前晃：“看看，奶奶绣的这老虎，多精神！跟你哥小时候那虎头帽上的一个样儿！我重孙戴上，保准跟他爸一样虎头虎脑，招人疼！”
萧歆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，身子往下滑了滑，几乎要陷进沙发里：“奶奶，您这滤镜得有八百米厚了吧？我哥小时候照片我见过，那叫虎头虎脑？那叫生人勿近！一张小脸绷得跟小冰块似的……”她话没说完，眼角的余光瞥到楼梯口，声音瞬间卡壳。
时鸢正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。
她换了身舒适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和同色系长裤，长发松松挽在脑后，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。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唇上那点细微的痕迹在高领的遮掩下几乎看不见。她手里拿着个平板，似乎正要去哪里。
客厅里原本轻松（或者说奶奶单方面亢奋）的气氛，因为她的出现，微妙地凝滞了一瞬。
旁边擦拭古董花瓶的佣人动作放得更轻了，管家福伯端着茶盘，脚步也顿了顿。
舒雅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，脸上堆起慈爱的笑：“泠鸢啊，忙完啦？快过来坐！看奶奶给你未来宝宝绣的小老虎！多可爱！”她献宝似的举起那块嫩黄的小软布。
萧歆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，坐首了身体，眼神在奶奶和大嫂之间来回瞟。完了完了，奶奶这哪壶不开提哪壶！大哥昨晚那样子，还有大嫂今天这生人勿近的气场……
时鸢的脚步在楼梯口停住，目光平静地扫过奶奶手中那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，又掠过地上那座色彩斑斓的“婴儿用品山”。
她的视线只停留了不到一秒，眼神没有丝毫波动，仿佛看到的不是充满期待的婴儿用品，而是一堆无关紧要的摆设。
“奶奶，”时鸢开口，声音清泠泠的，像山涧的泉水，听不出喜怒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，“您费心了。不过，”她顿了顿，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，“人类胚胎从受孕到发育至足以感知外界刺激，需要相当长的时间。这些，暂时用不上。”
她说完，微微颔首，算是打过招呼，便拿着平板，径首走向连接花园的玻璃门方向，显然是打算出去透透气，或者去花园的书亭。
舒雅举着小老虎的手僵在半空，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。
这话……听着没毛病，可怎么就这么……噎人呢？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。
萧歆瑶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嫂平静离开的背影，又看看奶奶僵住的表情，默默地把头埋得更低了，心里疯狂刷屏：大嫂威武！这冷静的杀伤力……比我哥的冷脸还可怕！奶奶的婴儿用品大军，惨遭学术性精准打击！
客厅里只剩下舒雅对着满坑满谷的婴儿用品，还有那只孤零零的小老虎，一时竟有点茫然和失落。
福伯适时地递上一杯热茶，低声道：“老夫人，少夫人说得……也有道理，慢慢来，不急。”
舒雅叹了口气，放下小老虎，看着时鸢消失在玻璃门后的清冷背影，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。
这小两口，一个跑得没影，一个冷得像块冰……这重孙子，啥时候才能抱上啊？她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“小山”，第一次觉得有点……心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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