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本记录着沈若薇疯话的册子，像一颗炸弹，在沈尚书的心里，炸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。
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，整整两天两夜，没有出门。
两天后，他走出来时，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。他的眼中，布满了血丝，但那眼神，却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和软弱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、不找到真相誓不罢休的决绝。
他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派出了府里最精锐的亲信，拿着一幅陈旧的画像，奔赴全国各地。
那画像上的人，正是十年前，为沈清言的母亲苏婉诊病的，王太医。
沈清言知道，父亲己经彻底下定了决心。而她，也必须为这最后的决战，找到最关键的那枚棋子。
疯子的呓语，可以动摇人心，却不能成为定罪的铁证。那封语焉不详的信，也同样如此。
她需要的，是一个活生生的、能亲口说出当年真相的证人。
这个人，就是王太医。
前世，她从未怀疑过母亲的死因。这一世，她重新梳理所有线索时，却发现，这位王太医的“告老还乡”，充满了疑点。
一个在京城享有盛誉的太医，为何会在事业的巅峰时期，突然放弃一切，回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？而且从此销声匿迹，再无音讯？
这太不合常理了。
除非，他是被人逼走的。或者，他在躲避着什么。
沈清言动用了云锦阁在各地的商业网络。无数的消息，像一张无形的大网，撒了出去。
终于，半个月后，一个消息，从千里之外的蜀地，传了回来。
“大小姐，”孙掌柜的信中写道，“我们在蜀地一个偏远的小镇上，找到了一个姓王的老大夫。样貌与画像有七分相似。他如今，改名为‘张谦’，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药铺，为人低调，深居简出。”
就是他了！
沈清言的心，猛地一跳。
她立刻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护院头领赵武，带着两个最精锐的手下，和一封她的亲笔信，日夜兼程，赶赴蜀地。
赵武一行人，快马加鞭，半个月后，终于赶到了那个名叫“青石镇”的地方。
小镇偏僻，民风淳朴。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名叫“济世堂”的小药铺。
药铺里，一个须发皆白，身形清瘦的老人，正在为人诊脉。他的神情专注，举止沉稳，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风采。
正是王太医。
赵武没有立刻上前。他只是让手下，在镇上住下，暗中观察。
他发现，这位“张谦”大夫，医术高明，心地善良，在镇上很受人尊敬。但他似乎很怕事。每日里，除了坐堂看诊，就是把自己关在后院，很少与外人交往。他的身边，只有一个老妻和一个尚未成年的孙子，一家人，过得清贫而平静。
赵武知道，对于这样的人，不能用强。
第二天，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布衣，走进了药铺。
“大夫，我赶路崴了脚，劳烦您给看看。”他装作一个普通的行商，将自己红肿的脚踝，伸了过去。
王太医仔细地为他检查，推拿，敷药。动作娴熟，一丝不苟。
就在王太-医为他包扎的时候，赵武状似无意地，开口了。
“老先生这手艺，可真不像是这小镇上该有的啊。”他试探着说，“倒像是……京城里那些给大官们看病的御医。”
王太医包扎的手，猛地一僵。
他抬起头，浑浊但锐利的眼睛，死死地盯住了赵武。“这位客官，说笑了。老朽不过是个乡野村夫，哪里比得上京城的御医。”
他的语气，虽然平静，但眼神里，却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。
赵武知道，自己找对人了。
他没有再多说，只是付了药钱，道了谢，便离开了。
第二天，赵武又来了。这次，他是带着重礼来的。人参，鹿茸，上好的绸缎，摆满了药铺的柜台。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嫡女重生宅斗！复仇虐渣打脸爽！
“老先生，”他开门见山，“我家主人，久仰先生大名。特派我前来，想请先生，回京城一趟。”
王太医的脸色，瞬间就变了。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，想也不想，就立刻拒绝。
“客官，你认错人了！”他连连摆手，声音都变了调，“我不是什么京城里的大夫！我一辈子都住在这里！你们……你们快走吧！这些东西，我不能收！”
他说着，就要把赵武往外推。
赵武没有动。他只是从怀里，拿出了沈清言的亲笔信，放在了桌上。
“先生，您先看看这个。看完之后，再做决定，也不迟。”
王太-医看着那封信，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。许久，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颤抖着手，将信拿了起来。
他展开信纸。
信上，没有威胁，也没有利诱。
只有沈清言娟秀的字迹，写下的一段往事。
“王伯伯，您还记得吗？十年前的那个夏天，我贪玩，从假山上摔了下来，磕破了头。是您，抱着我，一路跑回了清秋院。我记得，您的胡子，扎在我脸上，痒痒的。我还记得，母亲当时，吓得哭了。您一边为我包扎，一边笑着安慰她，说‘夫人放心，我们家清言，是个有福气的孩子，大难不死，必有后福’。”
“王伯伯，如今，清言长大了。可我的母亲，却不在了。”
“他们都说，母亲是病死的。可是，我不信。”
“我只想，求您一件事。求您，告诉我真相。”
信的最后，只有一句话。
“清言，叩拜。”
王太-医捏着那封信，浑浊的眼睛里，慢慢地，涌上了泪水。
他当然记得。
他怎么会不记得。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，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主人……
十年前的那一幕，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，日日夜夜，都在折磨着他。
他看到王太医的神情，终于松动了。
他上前一步，压低了声音，说出了沈清言交代他的，最关键的一句话。
“先生，我知道，您在害怕什么。”
“当年，逼您远走他乡的人，是尚书府的继夫人，刘氏。”
“您怕她，会对您的家人，不利。”
王太-医的身体，猛地一震。
赵武继续说道：“我家大小姐说了。只要您肯出山，作证。您的夫人，和您的孙子，她会立刻派人，将他们接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。好吃好喝地供着，再请最好的先生，教您的孙子读书。她向您保证，只要她在一天，就绝不会让任何人，动他们一根汗毛。”
“她还说。等此事了结，您若想回京，她便在京城最好的地段，为您买下一座三进的宅子，颐养天年。您若想回乡，她便送上白银千两，保您后半生，衣食无忧。”
“先生，”赵武看着他，眼神诚恳而有力，“我家大小姐，己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您抱着的小女孩了。她现在，是尚书府的当家人。她有能力，也有决心，保护每一个，愿意帮助她的人。”
“她要的，不是报复。她要的，只是一个公道。一个为她惨死的母亲，讨回来的公道。”
屋子里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王太-医捏着那封信，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他的脸上，阴晴不定。恐惧，挣扎，愧疚，犹豫……无数种情绪，在他的眼中交织。
许久，许久。
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长长地，吐出了一口浊气。
他缓缓地，将那封信，小心翼翼地，折好，收入怀中。
然后，他抬起头，看着赵武，那双浑浊的眼睛里，终于，燃起了一丝决绝的光芒。
“你家大小姐说得对。”他的声音，沙哑，却异常的坚定。
“有些债，躲了十年，也该还了。”
“我跟你……回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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