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秋的清晨，山雾未散。秦琴倚在檐下剥毛豆，竹篮里的豆荚堆成小山，见百慕抱着一摞素绢从偏厅出来，眼尾微微上挑：“又画什么？昨日才画了我在桃林追蝶。”
百慕将素绢摊在石桌上，指尖抚过绢面未干的墨痕，星髓调的墨色里泛着细碎的银芒，像撒了把揉碎的星子：“画你剥毛豆。”
秦琴一怔，低头看向自己沾着豆汁的手。绢上果然浮起一幅画：青瓦檐下，穿月白裙的姑娘坐在竹凳上，膝头放着半筐毛豆，左手扶着竹篮，右手捏着豆荚，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——是她方才剥豆时的模样。更妙的是，她发间那枚星髓雕的小月亮被风掀起一角，投在竹匾上的光斑里，竟映着半粒未剥的毛豆，圆滚滚的，像要滚进画里。
“你……连这都画了？”秦琴耳尖发红，伸手去碰绢面，指尖却穿过墨痕，只触到一片温凉的星髓气息。
“你剥豆时，我在廊下看你。”百慕垂眸收笔，“豆荚裂开的声响，你哼的小调，还有……”他指尖轻点绢面右下角，“这里，你发间的月亮掉了一片碎屑，落进毛豆筐里。”
秦琴顺着他的指尖望去，果然见绢角有粒极小的银芒，像极了星界的星尘。她忽然想起昨夜替他补衣时，他伏在案头作画，月光从窗棂漏进来，照得他眉心的金红莲印忽明忽暗。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，早就在他的笔端开成了花。
（笔底藏真：画里的烟火与星河）
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堂屋。百慕在给秦琴画新的绣样——她前日说想给老梅树下的石桌绣块桌布，要“开满星星的花”。
他换了支狼毫笔，蘸了更浓的星髓墨，在素绢上勾勒梅树的枝桠。墨色在纸上晕开时，竟泛起幽蓝的光，像极了星界混沌星蚀的本源之气。秦琴凑近些看，发现梅枝上竟凝着细碎的星子，每颗星子里都映着他们共度的片段：醉仙楼初遇时的伞，星界遗迹里的牵手，村口挂灯笼的夜……
“这是……”秦琴指尖轻触绢面，星子在墨里流转，“你把记忆画进去了？”
“嗯。”百慕抬眼，目光温柔如水，“这样你绣的时候，摸着针脚就能想起那些日子。”
他笔锋一转，在梅树旁添了只花斑雀。雀儿歪着脑袋啄食梅枝上的“星子”，墨色里竟渗出一缕甜香——是秦琴常用的桂花蜜味。她忽然明白，百慕的画从不是单纯的描摹，而是将时光、情感、甚至气味都揉进了墨里，让每一笔都成了活的。
“百慕。”她轻声唤他，“能给我画张像吗？就现在这样。”
他应了。
秦琴坐在廊下的竹凳上，身后的老梅树正落着细碎的阳光。百慕执笔站在她身后，目光专注得近乎虔诚。他从她发间的小月亮开始画，接着是耳后那枚淡粉色的痣，再往下是被风吹乱的鬓发，最后落在她膝头的蓝布衫上——那是阿福昨日送来的新布，她正打算裁成给阿黄的冬衣。
“好了。”他放下笔时，夕阳己将檐角染成蜜色。
秦琴凑过去看，绢上的自己正对着他笑。发间的月亮闪着微光，耳尖的红比星界的朝霞还淡，蓝布衫的褶皱里藏着半朵未开的桃花——那是她方才替阿黄整理毛发时，不小心蹭上的。
“最妙的是这里。”百慕指尖轻点她膝头的蓝布衫，“我画了阿黄在啃桃核，它尾巴来的弧度，和你昨日哄它时的模样一模一样。”
秦琴噗嗤笑出声，伸手去摸绢面，却触到一片温热的星髓气息。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：“有些东西，画下来就永远不会走。”原来百慕的画，就是时光的琥珀，把所有珍贵的瞬间都封存在墨里，任岁月如何流转，只要展开绢帛，就能回到最温暖的时刻。
（画动星河：墨色里的守护与预言）
入秋的夜来得早。秦琴在灶上熬梨汤，百慕坐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作画。他今日画的是星轨——不是藏在星界的那卷，而是人间能看见的星轨。
星髓墨在他笔下流转，绢上的星轨泛着幽蓝的光，每颗星子都对应着人间的某个角落。他画到第三十七颗星时，忽然顿住笔。那星子的位置，正是昨日帝尊的青铜马车停靠的山脚下。
“怎么了？”秦琴端着梨汤过来，见他眉心微蹙。
百慕指着那颗星子：“它在抖。”
话音未落，绢上的星轨突然泛起涟漪。那颗抖动的星子竟缓缓裂开，露出里面藏着的血色纹路——是帝尊的标记！
“这是……”秦琴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他在找星轨。”百慕的声音沉了下来，“他用邪术污染了星轨的投影，想引我们去山脚下。”
秦琴的手一抖，梨汤溅在绢面上。星髓墨遇水不散，反而顺着梨汁晕开，将血色纹路染成了粉色——像极了桃花。
“别怕。”百慕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梨汤的暖意传来，“我有办法。”
他将星轨重新卷好，蘸了蘸清水，在绢角题了行小字：“星轨归位，桃花自开。”
次日清晨，山脚下的村民们发现，昨日帝尊马车停留的地方，野桃林突然开了满树桃花。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，落在锈迹斑斑的马车辙里，像给大地铺了层柔软的锦被。
而百慕的星轨绢帛上，那颗染血的星子己彻底碎裂，化作点点星光，融入了整幅星轨之中。
（笔落惊鸿：丹青里的道与情）
秋深时，百慕在村头的老戏台画了幅《星月夜》。
画中，星轨如银河倾泻，星子们手拉手围成圈，圈中央是穿月白裙的姑娘和穿粗布衫的少年。少年的掌心托着颗星子，姑娘的发间别着枚小月亮，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，像两株并蒂的星芽。
戏台的柱子上挂着秦琴新绣的桌布，星星的花纹在风里轻轻摇晃。阿福抱着阿黄蹲在台下，仰着头看画：“百先生，这画里的人怎么在发光？”
百慕笑着摸他的头：“因为他们心里有光。”
秦琴站在他身侧，望着画中自己的模样，忽然想起初遇时他说的话：“姑娘，这壶茶，我请你喝。”原来从那时起，他就在画里藏了光——藏了要陪她看遍人间烟火的决心，藏了要用爱对抗世间所有黑暗的勇气。
夜渐深，星轨在画里流转得愈发明亮。百慕收起画具时，见秦琴正踮脚替他整理衣襟。她的指尖沾了点星髓墨，在他衣角洇开个小月亮——和发间那枚一模一样。
“百慕。”她仰头看他，“以后我们老了，坐在戏台上看这幅画，你说……”
“说我们的光，比星子还亮。”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，掌心的温度与画里的星光重叠，“说我们的爱，比星轨还长。”
风卷着桂花香掠过戏台，将画里的星光吹得轻轻摇晃。远处传来阿婆的呼唤：“琴丫头！百小子！该收摊子啦！”
他们相视而笑，携手走向灯火通明的村落。
而百慕的衣角，那枚新洇的小月亮正泛着微光——那是他用丹青绝技，画给人间的、永不熄灭的温柔。
（第西十七章 完）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KPF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