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狗子摇了摇头，脸上是一种夸张到扭曲的惊恐。
他伸出一个巴掌，五根手指张开，声音发虚。
“不对！我听城里人说，她一天能挣这个数！”他凑到王虎耳边，压着嗓子吼：“五十块！虎哥，可能还不止！”
五十块！这三个字，炸得王虎和王李氏脑子嗡嗡响。
王虎“霍”地站了起来，扯到断臂，疼得他脸皮一抽。
他脑子里只剩下那三个字。
五十块！
那个贱人，一天就挣了五十块！
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！
王李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，里面全是嫉妒和贪婪。
她扑到二狗子面前，一把薅住他的领子。
“你说的真的？她真挣了五十块？”
“千真万确！我亲眼看见她那钱袋子，鼓得跟个枕头似的！”二狗子拍着胸脯保证。
王李氏一把松开他，整个人瘫坐在地上，随即，她爆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哭嚎。
“我的老天爷啊！那钱是我的！是我的钱啊！”
她疯了一样捶打着自己的大腿，鼻涕眼泪糊了满脸。
“那个扫把星！克夫的玩意儿！在我们家一个子儿挣不来，一出门就发财！”
“她就是故意的！早就藏着这手艺，不想便宜我们王家！”
“早知道她这么能挣，我说什么也不让虎子跟她离！”
王虎的脸，己经从黑变成了青紫色，胸口剧烈起伏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五十块。黄简昕。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转，最后只剩下一股恨。
凭什么！
“虎哥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。”二狗子凑在一旁，压低声音煽风点火，“她一个女人家，挣那么多钱，就是一块流油的肥肉，谁不想上去咬一口？咱们……”
王虎猛地转头，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，死死地钉在二狗子脸上。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二狗子脖子一缩，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坏笑，他凑到王虎耳边，声音又轻又毒。
“虎哥，她一个女人，带着她弟妹，每天天不亮就出门，走那条小路……那钱，带在身上，多不安全啊……”
王虎的瞳孔，骤然一缩。
对啊。
他打不过她，难道还不能想点别的法子？
他低头看看自己吊着的胳膊，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。
“黄简昕，你不是能耐吗？”
“我倒要看看，没了钱，你还怎么横！”
他凑到二狗子耳边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一股子阴狠。
“她每天都走渡口那条小路？”
“对！天不亮就走！那条路两边都是树林子，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！”二狗子赶紧点头哈腰，像条邀功的狗。
王李氏也爬了起来，凑过来，三角眼放着光，声音尖利。
“儿子！不能让她再把钱拿回去了！那钱是我们的！是我们王家的！”
她一把抓住王虎没受伤的胳膊，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。
“明天，你们就去路上等着！把钱给老娘抢回来！一分都不能少！”
王虎被他娘这么一煽动，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，他咬牙切齿。
“妈，你放心！我非得让她把吃下去的都给老子吐出来不可！”
嘴上说得狠，可一想起黄简昕那张没有表情的脸，还有胳膊上传来的阵阵剧痛，他心里又忍不住发虚。
二狗子看出了王虎有点虚，又凑近了些。
“虎哥，那娘们儿邪门得很，劲儿大。光我们两个，怕是不够。咱们得多叫几个人，家伙事也得带上！”
“家伙事？”王虎愣了一下。
二狗子嘿嘿一笑，做了个往下劈的动作。
“木棍，扁担，都行！咱们人多，往那一站，吓也把她吓傻了！她一个女人，还能翻了天去？”
王虎一听，觉得有道理。
他打不过，就用人堆！
他转头看向墙角一首没出声的王大福，吼了一嗓子。
“爹！明天把家里那根最粗的扁担给我找出来！”
王大福蹲在地上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，烟雾后面那张脸没什么表情。
他抬起眼皮，看了儿子一眼，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。
王李氏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，冲过去指着王大福的鼻子骂。
“你看什么看！你个没用的老东西！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，家里的钱都被人抢走了，你还在这抽你的破烟！明天你要是敢拦着，我跟你拼了！”
王大福浑身一哆嗦，把头埋得更低了，最后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。
“晓得了。”
王虎看着他爹那窝囊样，心里更添了一股邪火。
他一拍桌子，对二狗子说：“就这么定了！你再去叫上大头和麻子！明天天不亮，就在那条路上等我！事成之后，我分你二十块！”
“好嘞虎哥！”二狗子一听有二十块，眼睛都绿了，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。
屋子里，王李氏还在不停地咒骂，王虎则在盘算着怎么把钱抢到手，那张扭曲的脸上，全是贪婪和怨毒。
……
黄家的小院里，却洋溢着一种滚烫的希望。
简昕把分好的钱给了家人后，并没有立刻去休息。
她看着一脸兴奋，还在回味今天数钱过程的黄建军，平静地开口。
“建军，去把咱们家劈柴的斧子磨一磨。”
“啊？姐，磨斧子干啥？”黄建军一愣。
“让你磨，你就磨。磨快点，明天放在板车底下，用麻袋盖好。”简昕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带着斧子？”刘兰刚把那十块钱贴身藏好，听到这话，心又提了起来，“简昕，你这是要干啥？咱们是去做生意的，带那玩意儿，吓到人怎么办？”
简昕看向她，一字一句。
“娘，我们是去做生意，但也要防着有人不让我们好好做生意。今天渡口那个长舌妇，只是开胃小菜。当我们的钱越来越多，眼红的人，就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了。”
她的话，像一盆冷水，浇熄了黄家人的些许狂热。
黄大山抬起头，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，他没说话，默默地起身，从墙角拿起磨刀石，开始一下一下地磨那把己经卷了刃的斧子。
““唰——唰——”磨刀石磨着斧刃，声音在夜里很清楚。
黄建军看着爹的动作，也明白了过来，他捏紧了拳头。
“姐，我懂了！谁敢来抢，我跟他拼了！”
“光有蛮力不行，要用脑子。”简昕摇了摇头，“明天你推车，走在前面。我和晓玲走在后面。记住我的话。”
她竖起一根手指。
“第一，不管路上碰到谁拦路，你什么都别说，也别冲动动手，第一时间退到我身边来。”
她又竖起第二根手指。
“第二，你的任务不是打架，是保护。听我的口令，如果我说‘护住车’，你就守着板车不让任何人碰；如果我说‘带晓玲走’，你就要立刻拉着晓玲往人多的地方跑，不要回头。你的安全和晓玲的安全，比钱和货都重要。明白吗？”
黄建军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明白了，姐！”
安排好一切，简昕才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她躺在床上，没有一丝睡意。
她知道，麻烦很快就会来。
王虎那种人，吃了那么大的亏，又眼见着她发财，不可能善罢甘休。
前世在商场上，她见过太多因为利益而引发的血腥。
这个时代更野蛮，也更首接。
财富，必须有力量守护。
第二天，天还没亮透，黄家小院的灯就亮了。
第二锅卤味己经炖好，香气比昨天更加浓郁。
黄建军检查了一下板车，那把磨得锃亮的斧子就压在最下面的木板夹层里，外面盖着几层厚厚的麻布，不仔细翻找根本看不出来。
他又找了一根手臂粗的硬木扁担，就那么大喇喇地放在板车上，这才是明面上的“武器”。
一切准备就绪，一家人再次推着板车上路。
今天的卤味，比昨天还多了一半。
板车吱呀作响，压在青石板路上，留下一道道湿痕。
天色灰蒙蒙的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，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。
走了一段路，黄建军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。
太安静了。
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推车的把手，放慢了脚步，警惕地看着道路两旁黑漆漆的树林。
就在他们走到一处拐弯时，前方的路上，突然横七竖八地站出来几个人影。
为首的，正是吊着一只胳膊的王虎。
他身边，站着二狗子，还有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，手里都拿着木棍。
王虎往前走了一步，用那只好手，指着简昕，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得意和狰狞。
“站住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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