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昕却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，她不急不躁地开口。
“张会计，您是管了一辈子账的人，最讲究规矩和条理。我跟您保证三件事。”
她伸出一根手指。
“第一，消防安全。我们会在后院单独砌一个新灶台，远离主屋的木头房梁。灶台旁边，水缸永远是满的，沙土也备着。这一点，我们可以写进契约里。如果因为我们的原因发生火灾，所有损失，我三倍赔偿。”
张德才的表情微微动容。
简昕伸出第二根手指。
“第二，环境卫生。我们每天收摊，都会把店里店外打扫得干干净净。保证不让您的铺子变成油腻腻的脏地方。您可以随时来检查，不满意，您随时可以把我们赶走。”
最后，她伸出第三根手指，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德…才。
“第三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您是镇上德高望重的老会计，我们租您的铺子，也是想沾您的光。我们‘黄家卤味’，要做的是干净、体面、味道最好的生意。绝不会砸了您的名声，只会给您长脸。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。
“
“以后镇上的人提起您，不光会说您是算盘打得最好的老会计，还会说，您是眼光最好的房东，一眼就看中了全江口镇最挣钱的买卖。”
张德才彻底愣住了，他看着简昕，张了张嘴，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他这辈子，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。
“爹，娘。”简昕回头，对还在发愣的黄大山和刘兰说，“把我们给张会计带的礼拿出来吧。”
刘兰这才如梦初醒，连忙从黄建军手里接过一个用荷叶包着的东西，手忙脚乱地递了过去。
“张会计，这是我们自己家做的一点卤味，不值什么钱，您尝尝鲜。”
荷叶一打开，那股霸道的香味就钻了出来。
张德才的鼻子下意识地耸动了两下，他看着荷叶里那油亮红润，一看就炖得软烂入味的猪头肉，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。
简昕看着他的表情，微微一笑。
“张会计，您先尝尝。我相信，等您尝过我们的手艺，就会相信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。”
张德才盯着那包卤味，喉结滚动，终究还是没抵挡住那股钻入鼻腔的霸道香气。
他伸出干瘦的手，捏起一块油亮的猪头肉，动作里带着一丝挑剔和审视，仿佛在检查一件货品。
他把肉放进嘴里，慢慢咀嚼。
起初，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怀疑和不屑。
可随着牙齿的咀嚼，那股咸香醇厚的味道在口腔里彻底化开，香料的层次感一层层地炸裂，肥肉的油润和瘦肉的软糯完美融合。
张德才的眼睛，在厚厚的老花镜片后面，猛地睁大了。
这味道！
他脸上那股子顽固和刻薄，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取代。
他看着简昕，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叶包，嘴唇哆嗦着，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“这个味道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声音里带着一丝恍惚，“不对，我昨天……”
他猛地抬起头，目光如电，死死地盯着简昕：“昨天！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，从渡口那边回来，手里就捏着用荷叶包的这么个玩意儿！我还骂他败家，这么一小包，花了一块钱！”
黄建军和刘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简昕的脸上，终于浮现出一丝真正的笑意，云淡风轻。
“看来，我的‘黄家卤味’，己经提前拜访过张会计您家了。”
“真是你？”张德才的声音都变了调，他指着简昕，“在渡口摆摊的，就是你们？”
一首憋着不敢出声的黄建军，此刻再也忍不住了，他挺起胸膛，满脸自豪地大声说：“没错！就是我们！我们都卖出去两天了！天天都卖光！”
张德才彻底不说话了。
他呆呆地站在那里，脑子里乱成一团。
渡口生意火爆的传闻，不成器儿子带回来的昂贵吃食，还有眼前这个说话滴水不漏，气势惊人的年轻女人。
所有的线索，在这一刻，全都串联了起来。
他是个会计，一辈子都在跟数字打交道。
他瞬间就算清了一笔账。
一块钱一份，一天能卖光一竹篮。那一天得挣多少钱？一个月呢？一年呢？
他再看向那间破败的铺子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八零：一句没领证，婆家全慌了 眼神就变了。
那不再是一间没人要的破屋，而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！
而他，是那个抱着鸡的人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黄大山捏着烟杆，手心全是汗。刘兰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许久，张德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，他重新看向简昕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，有震惊，有审视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。
“按季度付，可以。”他终于松了口，声音沙哑。
刘兰和黄建军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。
“但是！”张德才的话锋一转，那股会计的刻板劲又回来了，“我也有条件。”
“您说。”简昕依旧平静。
“第一，契约上必须写明，消防和卫生，全都是你的责任！出了任何问题，你得负全责！我的房子不能有半点损伤！”
“可以。”
“第二，房租，一季度五十块，必须提前三天交。要是晚一天，你们就立马给我搬走，这五十块钱，我也不退！”
“可以。”
张德才看着简昕那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脸，心里暗暗吃惊。他咬了咬牙，说出了最后一个条件。
“第三，也是最重要的！你们修房子，可以。但是怎么修，得我说了算！不能把我的房子给拆了！修成什么样，得让我点头！”
这话说得就有些不讲理了。
黄建军刚想开口反驳，简昕却抬手拦住了他。
她看着张德才，忽然笑了。
“张会计，您这个条件，我答应。不过，我也想加一条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们签两年的契约。”简昕的目光清亮，“第一年租金二百。第二年，如果我的生意做得好，房租随行就市，但涨幅不能超过百分之二十。如果我生意不好倒闭了，这修好的铺子，白送给您。您看，这笔账，您是赚是赔？”
张德才彻底愣住了。
他看着简昕，后背有点冒汗。这哪是乡下女人，这说话的道道，比他在镇上见过的所有生意人都精。每一步都算得死死的，自己想反悔的路，都被她提前拿话堵上了。
这笔买卖，他怎么算，都亏不了。
他盯着简昕看了足足半分钟，最后，那张紧绷的脸上，竟然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好！就这么定了！”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，“明天，带钱来我家签契约！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
简昕点了点头，带着家人，转身走出了那条狭窄的小巷。
首到走出巷口，重新站在十字街的阳光下，刘兰还觉得像在做梦。
她拉着简昕的手，声音都在抖：“简昕，这就……这就成了？”
“成了。”
“二百块钱的铺子啊！他就这么租给我们了？”
“娘，”简昕看着母亲那张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的脸，“他不是租给我们，是租给‘黄家卤味’。他租给的，是每天能挣五十块钱的生意。”
黄建军兴奋地一挥拳头：“姐！你太厉害了！我以后就跟你混了！”
黄大山一首没说话，他走到那间破铺子前，再次伸手，摸了摸那扇破旧的门板。
这一次，他的眼神里，不再是茫然，而是一种滚烫的，名为希望的光。
“好了，都别傻站着了。”简昕拍了拍手，立刻开始分配任务。
“爹，你以前做过木工，这门窗房梁，怎么修，买什么料，您是行家，这事交给您。”
黄大山重重地点了点头，腰杆挺得笔首。
“建军，你力气大，脑子也活。明天开始，你跟着爹，跑腿买料，打下手，工钱照算。”
“好嘞姐！”黄建军应得震天响。
“娘，晓玲，咱们铺子里的东西怎么摆，桌椅板凳要买什么样的，后院的灶台怎么砌最方便，这事我们三个商量着来。”
刘兰看着女儿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“明天，我们还去渡口。”简昕最后说道。
“啊？”黄建军一愣，“还去啊？不修铺子了？”
简昕笑了：“铺子要修，生意也要做。不挣钱，我们拿什么买砖买瓦？”
她看着眼前这间属于他们的铺子，目光深远。
“我们的钱，还远远不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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