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大！我们说的都是真的！那个女人邪门得很啊！”跟班捂着胸口，咳着血沫子辩解。
“邪门？”刘虎冷笑一声，他不是那些没脑子的混混，他能混到今天，靠的是谨慎和多疑，“她一个人去的？”
“还……还带着她弟弟和妹妹，两个半大孩子。”
“背后没人？”
“没……没看见。就是她一个人动的手。”
刘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，手指无意识地着下巴上的胡茬。
事情不对劲。
他刘虎在江口镇立足，靠的是一个“狠”字，但更重要的是一个“稳”字。严打的风声还没过去多久，他不想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，把自己搭进去。
更何况，对方点名道姓，说自己叫黄简昕。
这根本不是示弱，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示威。她不怕自己找上门。
“脸面……”刘虎停下脚步，眼神变得阴狠，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猎人盯上的警惕，“我刘虎的脸是小事，但江口镇的地盘上，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扎手的过江龙，我连她是什么底细都不知道……这才是大事！”他缓缓扫过手下，“这口气不出，我没法带队伍。但要是出得太猛，把自己栽进去，那才是真蠢货。”
这口气，不出不行。不出，他以后还怎么在镇上带队伍，那些跟着他混饭吃的人会怎么看他？
但怎么出这口气，是个学问。
他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还在哀嚎的废物，厌恶地皱了皱眉。
“把他们两个拖出去，找个黑诊所先接上骨头，别他妈在这儿嚎，晦气！”
“是，是，老大！”那个没受伤的跟班如蒙大赦，赶紧拖着同伴往外走。
“等等。”刘虎叫住了他。
跟班身体一僵，战战兢兢地回头。
“去找猴子。”刘虎冷冷地吩咐，“让他别去游戏厅了。从今天起，什么都别干，就给我去十字路口盯着。我不仅要知道那个女人每天几点出摊，几点收摊，卖了多少钱。我还要知道，她跟什么人来往，回哪个村，家里还有什么人。她上茅房拉的是干是稀，都他妈给我打听清楚了！”
“是！老大！我马上去找猴子！”
“还有。”刘虎的眼神像毒蛇一样，“告诉猴子，只准看，不准动。谁要是敢擅作主张，惊动了那个女人，我就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，扔到镜江里喂王八！”
“明白！明白！”跟班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。
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。
刘虎坐回椅子上，重新拿起那本《孙子兵法》，眼睛却盯着书页上的“虚实篇”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黄简昕。
这个名字像一根刺，扎进了他的心里。
他有一种预感，这个女人，会是他称霸江口镇路上，最大的一块绊脚石。
另一边，十字路口。
简昕的摊位前，卤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抢购一空。
最后一份卤猪蹄卖出去，黄建军累得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，胳膊酸得都抬不起来。他看着空空如也的盆子，再看看钱盒里那一大堆零零整整的毛票、块票，脸上是混杂着疲惫和兴奋的笑容。
可一笑起来，就牵动了刚才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肉，他忍不住回头，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姐姐。
刚才那一幕，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。
姐姐那冰冷的眼神，那快到看不清的动作，那两声清脆的骨裂声，还有最后那句“断的就不是手腕了，是脖子”。
他觉得自己的姐姐既熟悉又陌生。
“姐。”黄建军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嗯？”简昕正低头用抹布擦拭着案板，擦得一丝不苟，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暴力冲突，而是一次普通的买卖。
“你…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？”黄建军终于问出了口。
黄晓玲也竖起了耳朵，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崇拜和好奇，紧紧盯着简昕。
简昕擦拭的动作没停，头也没抬，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：“这个世界，讲道理没用的时候，就得用拳头。你们记住这点就行了。”她抬起头，目光扫过弟弟妹妹震惊的脸，补充道，“想不被人欺负，就得比欺负你的人更狠。没有为什么。”
这个解释显然无法满足黄建军的好奇，但他看着姐姐平静的脸，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。他只是觉得，姐姐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，像一口深井，看不到底。
但他心里那股因为混混闹事而产生的恐惧，己经彻底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。
只要姐姐在，天就塌不下来。
“好了，别想了。”简昕把擦干净的案板放好，“钱收好，我们该去肉联厂了。爹应该在那儿等着我们了。”
“哦，好！”黄建军连忙把钱盒抱在怀里，那沉甸甸的感觉，让他心里踏实无比。
三人推着板车，往肉联厂的方向走去。
路上，黄建军和黄晓玲都沉默着，刚才的事情对他们的冲击太大，需要时间消化。
简昕的思绪却己经飞到了别处。
今天打了刀疤刘的脸，这事传出去，恐怕不止刀疤刘会盯上她。
她想起前世商业谈判桌上的规则——当你打掉一个区域经理，就必然会惊动他背后的总监。江口镇这个小池塘里，刀疤刘这条鲶鱼上面，还有没有更大的鲨鱼？比如，镇上人谈虎色变，连镇政府都要给几分薄面的……李阎王。
她必须尽快壮大，手里有钱，有人，有厂，才能在真正的风浪来临时，站稳脚跟。
快到肉联厂门口时，简昕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门口的石狮子下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。
是黄大山。
他看到简昕三人过来，立刻站起身，迎了上来，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担忧。
“昕儿，你们来了。路上没出什么事吧？”
“没事，爹。”简昕摇了摇头，“生意太好，耽搁了一会儿。”
她没有提十字路口发生的事。这种事，没必要让老实巴交的父亲跟着担惊受怕。
黄大山看着女儿平静的脸，心里那点因为要见“领导”而产生的紧张，莫名就散去了大半。他点点头，把旱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，收回腰间。
“走，爹带你们进去。”他挺首了有些佝偻的腰背，大步走在了最前面。
还是那个昏昏欲睡的传达室，还是那个看门大爷。
只是这一次，大爷的态度截然不同。他看见几人过来，竟然主动推开传达室的窗户，探出头来。他身边还围着两个穿着工服的工人，正交头接耳，不时朝简昕这边指指点点。
“是……是黄师傅吧？”大爷的语气客气了不少，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简昕身上瞟，“钱科长交代了，你们来了首接进去。”
一个工人压低声音对同伴说：“就是她，我刚才去街上买烟，亲眼看见的！两下就把刀疤刘的人给废了，乖乖，那叫一个狠！”
大爷听着，看简昕的眼神里，好奇和探究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敬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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