箫老夫人的起居室里总飘着淡淡的檀香，紫檀木八仙桌上摆着套汝窑茶具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，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小燕子站在门口，手指绞着背带裤的带子，看着老夫人盘腿坐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，手里慢悠悠捻着紫檀佛珠，心里首打鼓。
“奶奶。”她小声喊了句，声音比在马术场跟赵曼莉对呛时小了八度。
老夫人没睁眼，淡淡道：“知道错了？”
“我没错。”小燕子梗着脖子，随即又想起容姨路上的叮嘱，放软了语气，“是她先骂我野路子的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，老夫人将佛珠往桌上一拍，檀香木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。她抬眼看向小燕子，眼神锐利如鹰：“在外面跟长辈顶嘴，让萧家丢了脸，这就是错！”
小燕子被她看得一缩脖子，像被老佛爷瞪着的小太监。她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帆布鞋，嘟囔道：“她不是我长辈，她是……”她把“老妖婆”三个字咽了回去。
“不管她是谁，”老夫人的声音沉了沉，“她是雅丫头的母亲，按辈分，你该叫一声赵阿姨。这是规矩。”
“规矩规矩，又是规矩！”小燕子猛地抬头，眼里的倔强像要冒出来，“难道规矩就是让我被人骂了也不能还嘴？那这样的规矩我不认！”
“放肆！”老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，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，“我们萧家能立足百年，靠的就是规矩！你以为你是谁？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？”
小燕子被她吼得一哆嗦，却还是咬着牙：“我是箫砚！是您的亲孙女！就算我没读过多少书，不懂那些弯弯绕绕，也不能让人平白欺负了去！”
两人对峙着，空气里的檀香仿佛都凝固了。容姨站在门口，手心里全是汗，刚想上前劝劝，就见老夫人突然叹了口气，重新捻起佛珠：“过来，坐下。”
小燕子愣了愣，磨磨蹭蹭地走到八仙桌旁，拉开椅子坐下时，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她赶紧把腿收回来，规规矩矩地放好。
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样子，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，像是想笑又忍住了。她端起容姨刚沏好的茶，抿了一口：“你娘当年，也总爱跟我讲歪理。”
小燕子的耳朵竖了起来。
“但她懂分寸。”老夫人放下茶杯，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，“萧家的规矩，不是要捆住你的手脚，是让你知道，什么时候该忍，什么时候该争。”她看向小燕子，眼神里少了些威严，多了些复杂，“赵曼莉那个人，心思不正，你防着她是对的。但跟她硬碰硬，是最蠢的办法。”
“那我该怎么办？”小燕子脱口而出，语气里带了点请教的意思。
“用脑子。”老夫人敲了敲桌面，“你以为你爷爷当年打下这片家业，靠的是拳头？”她顿了顿，“明天跟我去祠堂，好好学学萧家的家训。”这是规矩。
小燕子刚想皱眉，就听老夫人又说：“容姨说你爱吃巷口那家的糖糕？让张妈每天给你买两块。”这是例外。
小燕子愣住了，眼里的倔强慢慢化成了惊讶。她看着老夫人鬓角的银丝，突然想起前世老佛爷虽然总罚她抄经，却会在冬夜里让小厨房给她留一碗热汤。
“谢谢奶奶。”她低下头，声音有点闷。
这时，箫雅端着一碟刚剥好的荔枝走进来，看见小燕子也在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，随即又恢复了温婉：“奶奶，我给您剥了点荔枝。”她把碟子放在桌上，余光瞥见小燕子面前的空茶杯，伸手就要去倒茶，“妹妹也在啊，我给你倒杯茶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老夫人淡淡开口，“让容姨来就行。你手嫩，别烫着了。”
箫雅的手僵在半空，脸上的血色褪了几分，勉强笑了笑：“是，奶奶。”
小燕子看着她这副模样，心里的“照妖镜”又开始嗡嗡响。她突然觉得，这位老夫人奶奶，可比前世的老佛爷难猜多了。但不管怎么说，这糖糕，她吃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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