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楼的露台种着几盆茉莉，傍晚的风带着清甜的香气飘进开着的窗。林婉蓉坐在梳妆台前，手里捏着本翻开的诗集，目光却落在铜镜里那个穿着背带裤、正从楼梯口探出头的身影上。
“砚砚？”她轻声唤道，把书签夹进书页，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小燕子磨磨蹭蹭地走进来，手指抠着门框。这间卧室比她住的那间素雅许多，墙上挂着幅水墨画，床头柜上摆着个青瓷瓶，插着两支含苞的白玫瑰。
“妈。”她低着头，看见地毯上绣着细小的缠枝莲纹样。
林婉蓉站起身，身上那件月白色真丝睡袍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她走到小燕子面前，目光落在她歪着的衣领上——早上容姨刚帮她理好的，此刻又乱了。
“礼仪课……还习惯吗？”林婉蓉的指尖悬在小燕子领口上方，犹豫了一下，终究还是没碰，转而拢了拢自己的袖口。
“还行。”小燕子踢着地上的绒毛地毯，“就是马老师总说我像只没上缰的马。”
林婉蓉低低地笑了一声，那笑声很轻，像羽毛扫过心尖。但她很快收起笑容，眼神又变得复杂：“雅雅小时候学礼仪，也总哭鼻子。”话一出口，她似乎就后悔了，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。
小燕子抬起头，正好撞见母亲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。她心里一动，试探着问：“妈，你是不是……有话想跟我说？”
窗外的茉莉被风吹得簌簌响。林婉蓉转过身，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花园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：“没什么。就是想问问你，晚上想吃什么？厨房说要做松鼠鳜鱼。”
“我都行。”小燕子觉得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热乎气又凉了下去，“容姨做的都好吃。”
林婉蓉回过头，目光落在她晒得微黑的脸上，忽然道：“明天让张妈给你炖点银耳汤吧，败败火。”她顿了顿，手指无意识地着窗台上的青瓷花盆，“以前……我怀你的时候，就总喝这个。”
小燕子的眼睛亮了亮：“真的？”
“嗯。”林婉蓉点头，眼神飘向远方，像是在回忆什么，“那时候你爸爸总笑话我，说我喝得比药还勤。”她嘴角扬起个温柔的弧度，但很快又被愁绪取代，“砚砚，你……”
“婉蓉阿姨！”门口突然传来箫雅的声音，她穿着条粉色连衣裙，手里捧着个礼盒，“我买了新出的燕窝，给您补补身子。”
林婉蓉脸上的温柔瞬间敛去，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淡淡的疏离：“谢谢你，雅雅。”
箫雅走进来，目光在小燕子身上转了一圈，笑盈盈地说：“妹妹也在啊？正好，我还买了套新的护肤品，适合夏天用，妹妹要不要试试？”
“不用。”小燕子往后退了一步，撞到身后的梳妆台，台上的香水瓶晃了晃。
“雅雅有心了。”林婉蓉接过礼盒，语气平淡，“时间不早了，你们下去吃饭吧。”
箫雅乖巧地点头，转身时故意“不小心”撞到小燕子的胳膊，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：“别以为妈跟你说几句话，你就能取代我了。”
小燕子攥紧拳头，刚要反驳，就听林婉蓉道：“砚砚，走吧。”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，眼神却避开了小燕子的目光。
跟着母亲和箫雅走出卧室时，小燕子回头望了一眼。林婉蓉还站在窗边，月光落在她身上，像蒙了层薄薄的纱。她好像还在看着那盆茉莉，又好像什么都没看。
楼梯转角的壁灯亮着暖黄的光，小燕子心里堵得慌。她能感觉到母亲对她并非全无感觉，可那些话为什么总是说一半留一半？就像藏在云层后面的月亮，明明就在那里，却怎么也看不清楚。
她低头踢了踢楼梯台阶，心里暗暗发誓：不管有多少阻碍，她一定要让母亲完完全全地认回她这个女儿。哪怕这条路，比当年在宫里找皇阿玛认亲还要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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