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它不是普通的花。”沈素心终于开口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是我娘留的。”
她打开紫檀木盒，往生花在金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，花瓣上的纹路渐渐清晰，竟与七笑楼断墙上的阵纹重合。张玄陵突然注意到，那些被蛊虫腐蚀的青砖上，残留的粘液正在形成相同的纹路，像是在地上画着幅缩小的七笑楼地图。
医馆外的雾更浓了，隐约传来镇民的呓语，夹杂着细碎的笑声，“嘻嘻嘻”，与蛊偶喉咙里的“嗬嗬”声如出一辙。白小婉的虚影突然指着窗外，小脸上满是惊恐：“姐姐，外面……好多人影。”
张玄陵走到窗边，撩开窗帘一角——青石板路上，不知何时站满了镇民，他们都穿着睡衣，赤着脚，双眼紧闭，嘴角带着与蛊偶相同的僵硬微笑，正朝着医馆的方向走来。最前面的老妇人手里，攥着半张染血的戏票，票面上的“七”字在雾中泛着红光。
是被牵丝蛊操控的镇民。蓝婆根本没指望这具蛊偶能杀了沈素心，她要的，是用蛊偶的动静引来这些“梦游者”，将医馆变成新的囚笼。
张玄陵的桃木剑金光暴涨，他转身看向沈素心，目光锐利如剑：“看来我们得提前动手了。”
沈素心点头，将紫檀木盒锁进药柜暗格，同时摸出三枚银针，指尖的血珠滴在针尖，泛着淡淡的红光。“先解决外面的镇民，再去七笑楼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，“这次，不能再让她跑了。”
养魂玉在她颈间发出温暖的光，白小婉的虚影从她肩头探出头，对着张玄陵露出个浅浅的笑，像株终于见到阳光的菟丝子。药柜底层的暗格里，往生花的花瓣轻轻颤动，仿佛也在应和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决。
夜风吹过医馆的窗棂，带着远处七笑楼的锣鼓声，敲打着每个人的魂魄。
锣鼓声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，沉闷而执着，“咚……咚咚……”，每一声都敲在心跳的间隙里，让青石板路上的镇民们脚步愈发整齐。他们赤着的脚掌踩过碎石，血珠渗出来，混着雾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，倒映出七笑楼方向飘来的鬼火，幽绿幽绿的，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。
沈素心将最后一枚银针别回药箱时，指尖触到了个冰凉的东西——是张玄陵刚才塞给她的护身符，黄符上用朱砂画着“雷”字，边角还沾着他的血。她捏着符纸的边角，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阳气，像揣着颗小小的太阳。
“他们的魂魄被锁在影子里了。”张玄陵的声音透过窗帘的缝隙传来，他正盯着窗外那些镇民的倒影，“你看，影子在哭，人却在笑。”
沈素心凑过去一看，果然——月光将镇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影子们正死死捂住嘴，肩膀剧烈抽动，喉咙里像是发出无声的呜咽，与他们脸上僵硬的微笑形成诡异的对照。这是“影缚术”的高阶用法，用阴气将魂魄钉在影子里，再用牵丝蛊操控肉身，比单纯的傀儡术阴毒百倍。
“得先破影缚术。”沈素心从药箱里翻出一小瓶朱砂，混着自己的指尖血调成朱墨，“我娘的医书里记过，用至亲血调的朱砂，能暂时冲散影缚的阴气。”她顿了顿，看向张玄陵，“但我需要你的雷符配合，雷法属阳，能逼出影子里的魂魄。”
张玄陵点头，桃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圈，金光顺着剑刃流淌：“你引，我攻。记住，别被他们的肉身碰到，牵丝蛊的毒沾着就麻烦。”
两人推开门时，镇民们正好走到医馆门口。为首的刘母抬起头，空洞的眼睛对着沈素心，嘴角的微笑突然扩大，露出两排沾着黑垢的牙齿：“素心姑娘……来……一起去看戏啊……”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，每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，尾音里还夹杂着锣鼓声的回响。
沈素心没有答话，迅速将朱墨点在刘母的眉心。朱墨触到皮肤的瞬间，发出“滋”的声响，刘母的身体猛地一颤，影子里突然爆出团黑气，黑气中隐约有个老妇人的虚影在挣扎，正是刘母的魂魄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沈素心大喊。
张玄陵的雷符及时甩出，金光击中黑气，魂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，终于从影子里挣脱出来，朝着城隍庙的方向飘去。刘母的肉身失去操控，软软地倒在地上，嘴角的微笑渐渐褪去，露出痛苦的表情。
“有效！”沈素心眼睛一亮，正想如法炮制对付下一个镇民，却见那些镇民突然齐齐转头，空洞的眼睛同时盯上了她，嘴角的微笑变得一模一样，连咧开的弧度都分毫不差。
“他们在同步！”张玄陵迅速挡在她身前，桃木剑劈向扑来的镇民，“蓝婆在远程操控，她能看到这里的一切！”
话音未落，镇民们突然张开嘴，从喉咙里吐出细细的红线，像无数条小蛇，朝着两人缠来。红线在空中交织成网，网眼处泛着淡淡的绿光，是牵丝蛊的卵。
沈素心甩出银针，针尖刺破红线，却发现断裂的红线会立刻重新愈合，反而越收越紧。她这才注意到，镇民们的后颈都有个淡红色的印记，鬼医玄陵往生契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鬼医玄陵往生契最新章节随便看！形状像朵小小的花——是往生花的花瓣，蓝婆竟用往生花的气息做了“同频符”，让这些镇民的动作完全同步，连伤口愈合的速度都一样。
“得先毁掉同频符！”沈素心的目光扫过镇民们的后颈，“印记在左后颈，用银针刺！”
张玄陵会意，桃木剑挽出个剑花，金光逼退前排的镇民，同时对沈素心喊道：“我开路，你找机会下手！”他的雷法金光在镇民中炸开，逼得他们连连后退，却没能伤到他们分毫——蓝婆显然在他们体内下了“替身蛊”，所有攻击都会转移到别处。
沈素心趁机钻进镇民的缝隙，银针对准最近一个年轻男子的后颈刺去。针尖刚触到印记，男子突然转头，露出张年轻的脸，竟是前几日在鬼市被人面蛊控制的书生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，嘴唇无声地动着，拼出两个字：“小心……”
银针最终还是刺了下去。印记被刺破的瞬间，书生的身体剧烈抽搐，红线从他嘴里喷出，在空中化作只红色的蝴蝶，朝着七笑楼的方向飞去。他的影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，魂魄终于挣脱出来，对着沈素心拱手作揖，然后消散在雾中。
“蝴蝶是信号！”张玄陵的声音带着警示，“蓝婆知道我们在破她的术！”
果然，远处的锣鼓声突然变快，“咚咚咚”的节奏像催命符，镇民们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狂暴，他们不再用红线攻击，而是首接扑上来，想用身体将两人撞倒。沈素心在躲避时，衣袖不慎被一个镇民抓住，袖口立刻被腐蚀出个洞，散发出刺鼻的腥气——是五毒童子的蟾蜍浆！
“离魂蛊在躁动！”沈素心感到体内的蛊虫突然苏醒，像有无数根针在五脏六腑里钻，“蓝婆在用蟾蜍浆催蛊！”
张玄陵见状，猛地捏碎一张雷符，金光在两人周围炸开，形成道金色的屏障，暂时逼退了镇民。他抓住沈素心的手腕，将她拉到身后：“你先退到医馆，我来应付！”
“不行！”沈素心甩开他的手，从药箱里摸出个小小的瓷瓶，里面装着黑色的粉末，“这是‘断丝散’，能克牵丝蛊的红线。你帮我掩护，我撒向他们的影子！”
张玄陵没有再争执，桃木剑的金光暴涨，他像道金色的闪电，在镇民中穿梭，每一剑都精准地劈向他们的影子，逼得那些魂魄在影子里疯狂挣扎。沈素心趁机将断丝散撒向地面，黑色的粉末遇到影子里渗出的阴气，立刻燃起黑色的火焰，火焰中传来蛊虫被烧死的“噼啪”声。
镇民们在这时集体发出痛苦的嘶吼，他们的影子在黑色火焰中渐渐消散，魂魄得以解脱，肉身也随之瘫倒在地。锣鼓声在这时突然停了，远处的鬼火也熄灭了，雾汽渐渐散去，露出天边淡淡的鱼肚白。
沈素心扶着墙壁喘息，手腕上的离魂蛊还在隐隐作痛，养魂玉的青光却比刚才更亮了。白小婉的虚影从她肩头探出头，小脸上满是疲惫，却带着笑意：“姐姐，我们赢了。”
张玄陵走到她身边，桃木剑上的金光渐渐褪去，露出上面细小的划痕——那是刚才被镇民的指甲刮到的，边缘还沾着点黑色的血。“蓝婆不会善罢甘休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，“这些镇民只是诱饵，她真正的目标，是你手里的往生花。”
沈素心低头看向掌心的紫檀木盒，盒子的缝隙里透出淡淡的青光，往生花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，正在里面轻轻颤动。她突然想起母亲医书里的最后一页，用胭脂写着一行小字：“花开花落，皆是轮回，唯执念不灭，可破阴阳。”
“她想要，就给她。”沈素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，“但不是现在。”她将木盒塞进药箱最底层，用符咒封好，“三天后的月圆夜，七笑楼，我会带它去见她。”
张玄陵看着她眼底的决绝，突然明白了她的打算——以往生花为饵，引蓝婆现身，趁机破掉三才阵，救出所有被困的魂魄。这是场凶险的赌局，赌注是她和白小婉的性命。
“我陪你去。”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，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，“茅山弟子，从不欠人情，更不丢下同伴。”
沈素心抬头看向他，晨光正透过薄雾照在他脸上，桃木剑的影子落在地上，与她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。养魂玉在她颈间发出温暖的光，白小婉的虚影对着张玄陵挥了挥手，像是在打招呼。
医馆门口的镇民们渐渐苏醒，他们茫然地看着彼此，对刚才的事毫无记忆，只觉得头痛欲裂，喉咙里发苦。其中一个镇民摸了摸口袋，掏出块绣了一半的红布，皱着眉扔进了旁边的水沟：“奇怪，我什么时候拿了这东西？”
红布在水中打了个旋，顺着水流朝着七笑楼的方向漂去，布料上未完成的桃花绣，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红。
远处的七笑楼废墟里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铜铃响，像是有人在调试乐器，准备着下一场演出。沈素心和张玄陵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——
这场戏，才刚刚开始。而他们都知道，接下来的每一幕，都将敲打着魂魄，首到分出阴阳，辨明生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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