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灯芯突然“噼啪”爆了个火星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。张玄陵的影子边缘,竟有一缕极淡的青光在游走,那是刚才靠近往生花时沾上的阴气;而沈素心的影子里,白小婉的虚影正与花瓣里的微型人形隔空对望,两个小小的身影做出了同样的动作——伸手去触碰对方。
“你娘……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。”张玄陵突然开口,目光落在《渡魂方》的批注上,“她让你养花,不是为了让白小婉还魂,是为了……渡她。”
沈素心的眼眶微微发烫,她别过头,假装整理散落的药草,却在铜镜里看到自己的倒影——眼尾的痣在灯光下泛着红,像滴未落的泪。养魂玉的青光与往生花的光晕在镜中交织,形成一个完整的符纹,那是《渡魂方》扉页上画的“往生符”,据说能护魂魄不被阴邪所侵。
就在这时,往生花的花瓣突然剧烈颤抖起来,微型人形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,胸口的殷红印记迅速扩大,像是在流血。沈素心的养魂玉同时发烫,白小婉的虚影尖叫着钻进玉中:“姐姐!是蓝婆!她在用禁术找我们!”
药柜上的瓷瓶开始集体震动,瓶中的黑气疯狂翻滚,像是要冲破瓷瓶的束缚。张玄陵迅速捏出几张镇魂符,贴在瓶口上,金光让黑气暂时安定下来,却挡不住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阴气——那阴气带着股熟悉的尸油味,正是蓝婆的气息。
“她知道花在这里了。”张玄陵的桃木剑再次亮起金光,“蛊偶只是探路的,真正的杀招在后面。”
沈素心将紫檀木盒紧紧抱在怀里,往生花的花瓣己经完全展开,七片青白色的瓣片上,同时浮现出不同的画面:李木匠的木鸢、王寡妇的针线笸箩、卖糖人的老周正在给孩童递糖……都是那些死者生前最珍视的瞬间。这些画面在灯光下流转,像一场无声的皮影戏,映照着医馆里的沉默。
“它们在怕。”沈素心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蓝婆的阴气太强,它们的残魂快撑不住了。”
张玄陵突然想起什么,从符袋里掏出那半张从刘木匠手里夺来的戏票,将它凑到往生花前。戏票上的朱砂“七”字遇到花瓣的青光,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滴落在花茎上。令人惊异的是,那些液体竟顺着花茎的纹路,流进了微型人形的胸口,让那扩大的殷红印记渐渐缩小。
“是死者的血。”张玄陵的眼睛亮了起来,“戏票上的血沾着他们的执念,能暂时护住残魂!”
沈素心立刻反应过来,将其他瓷瓶里的黑气引到戏票旁。果然,戏票上的朱砂字纷纷渗出液体,像一条条细小的血河,滋养着往生花的花瓣。那些浮现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,甚至能听到木鸢转动的“吱呀”声,孩童接过糖人时的笑声。
医馆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,“啪嗒、啪嗒”,赤脚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,伴随着细碎的呢喃:“……看戏去……七笑楼……开戏了……”
是那些被牵丝蛊操控的镇民!
张玄陵走到窗边,撩开窗帘一角——月光下,青溪镇的镇民们正赤着脚,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,朝着医馆的方向走来。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与刘木匠相同的僵硬微笑,手里或多或少都攥着点东西:刘母攥着半块木鸢,王寡妇的儿子攥着个针线笸箩,卖糖人的老周孙子攥着根空的糖人棍……都是死者生前最珍视的物件。
“蓝婆在用死者的遗物引他们来。”沈素心的声音发寒,她认出镇民们后颈的淡红花印,“往生花的气息引来了他们,蓝婆是想让这些活人的阳气,冲散花里的残魂!”
往生花的花瓣在这时开始泛黄,微型人形的轮廓渐渐变得透明。张玄陵将桃木剑插在医馆门口,雷法金光形成一道屏障,暂时挡住了镇民的脚步。他转身看向沈素心,目光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:“把花给我,你带着瓷瓶从后门走。我去七笑楼引开蓝婆,三日后来找你。”
沈素心却摇了摇头,将紫檀木盒塞进他怀里,同时摸出三枚银针,指尖的血珠滴在针尖:“你带花走,它认生魂,只有你能护住它。我留在这里,用银针暂时锁住镇民的阳气,等你回来。”
“你疯了?”张玄陵的声音陡然拔高,“蓝婆的目标是你和花,你留在这里就是等死!”
“我是鬼医。”沈素心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浅淡的笑,眼尾的痣在灯光下泛着暖红,像极了往生花花瓣上的银辉,“医鬼,也医人。这些镇民是无辜的,我不能让他们变成蓝婆的祭品。”
她将《渡魂方》塞进张玄陵手里,书页间掉出半张泛黄的照片,正是她药箱夹层里那张的另一半——两个梳双环髻的小女孩穿着水绿色戏服,其中一个女孩的眉心有颗痣,另一个的眼角有颗痣,正是沈素心和白小婉。照片背面,用朱砂写着的“活下去”三个字,在金光下泛着淡淡的暖意。
“照顾好它。”沈素心的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嘱托,“也照顾好……小婉。”
张玄陵看着她眼底的决绝,突然明白了白伶在《渡魂方》里写下的那句话——“医者仁心,非独活人命,更要渡魂灵”。他握紧紫檀木盒,往生花的花瓣轻轻蹭着他的掌心,像是在安抚。
医馆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镇民们的呢喃变成了整齐的合唱,唱着三十年前七笑楼的戏文,腔调诡异而扭曲。张玄陵最后看了一眼沈素心,她正将银针一根根别回针囊,月白软绸的中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像极了一朵即将绽放的花。
他转身从后门跃出,怀里的往生花突然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,七片花瓣同时转向医馆的方向,像是在目送,又像是在告别。张玄陵的指尖触到花瓣上的画面,那里的李木匠正在给木鸢系线,王寡妇正在纳鞋底,卖糖人的老周正在熬糖浆——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,与红线缝嘴的诡异模样判若两人。
原来往生花承载的,从来不是怨气。
是思念。
医馆的铜灯芯在这时熄灭了,只剩下月光从窗棂照进来,落在满地的药草和瓷瓶上,泛着清冷的光。沈素心站在门口,看着镇民们的身影越来越近,指尖的银针泛着淡淡的红光,像极了往生花茎上渗出的血珠。
她知道,这场以花为媒的博弈,才刚刚开始。而她必须赢,为了那些在花瓣里安睡的魂魄,也为了照片背面那句沉甸甸的“活下去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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