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婆的染坊藏在镇子最西头的乱葬岗旁边，西周种着一圈鬼针草，草叶上的尖刺在月光下闪着冷光，像是无数把小刀子。
“这里的阴气比乱葬岗还重。”张玄陵拨开挡路的鬼针草，指尖被刺了一下，渗出的血珠刚落地，就被脚下的泥土吸得干干净净，“小心点，别碰那些草。”
沈素心点点头，握紧了手里的银针。她们是趁天亮后那些妇女暂时恢复神智时过来的，一路上没遇见任何人，整个镇子静得可怕，只有风吹过鬼针草的“沙沙”声，像有人在背后磨牙。
染坊的门是用黑铁皮做的，上面锈迹斑斑，还挂着两串风干的蛇蜕，在风里轻轻摇晃。张玄陵推了推门，没推动，门闩是从里面插上的。他从怀里摸出张“破障符”，贴在门缝上，符纸瞬间冒出青烟，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，像是血混着腐烂的木头味。沈素心忍不住捂住鼻子，借着从门缝钻进来的天光一看，倒吸一口凉气——院子里摆着十几个大染缸，缸里泡着的不是布料，而是……人皮。
那些人皮被处理得很干净，像晾晒的羊皮似的泡在暗红色的液体里，边缘还微微起伏，像是在呼吸。有几张人皮上还留着五官的痕迹，眼睛的位置空空洞洞的，正对着门口，像是在“看”着他们。
“这就是嫁衣的布料。”张玄陵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蓝婆根本不是在染布，是在鞣制人皮。”
沈素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她强忍着恶心，指着最大的那个染缸：“你看那缸里的液体，是不是和我们见过的红线颜色一样？”
那缸里的液体暗红发黑，表面浮着一层油脂，时不时有气泡冒上来，炸开时散出更浓的腥臭味。缸边搭着个木架，上面挂着几张半干的人皮，己经被染成了红色，质地细腻得像绸缎，针脚能轻易地扎进去——和那些嫁衣的布料一模一样。
“难怪那些布料会留下青痕。”沈素心恍然大悟，声音发颤，“那不是淤痕，是人皮在‘记’住接触过的人……”
“不止。”张玄陵指着人皮的边缘，那里有细密的针孔，“这些人皮被缝过，又拆开，反复好几次。她在练习……练习怎么把这些人皮缝成完整的衣服。”
就在这时，里屋传来“咕嘟咕嘟”的声音，像是水在沸腾。两人对视一眼，握紧武器，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。
里屋比院子更暗，只有墙角的灶台上点着一盏油灯，昏黄的光线下，十几个陶罐在灶上冒着热气，罐口用红布盖着，里面传来奇怪的虫鸣，“嘶嘶”的，像是毒蛇吐信。
蓝婆背对着他们，正坐在一张矮凳上，手里拿着根骨针，在一块人皮上缝着什么。她的动作很慢，针脚却极密，和那些妇女缝嫁衣的手法一模一样。
“蓝婆。”张玄陵突然开口。
蓝婆的动作猛地一顿，缓缓转过身。她脸上的皱纹里沾着暗红色的污渍，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血，嘴角却挂着笑：“张道长，沈姑娘，稀客啊。”
“这些人皮是怎么回事？”沈素心指着染缸的方向，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，“你为什么要用死人皮做嫁衣？”
“死人皮？”蓝婆咯咯笑起来，笑声像破锣，“姑娘说笑了，这可不是死人皮。”她指了指最大的那个染缸，“那是李屠户的婆娘，昨天刚‘捐’的，新鲜着呢。”
沈素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——李屠户的婆娘昨天还在镇上买菜，怎么会……
“你把她杀了？”张玄陵的手按在桃木剑上，指节发白。
“杀？多难听。”蓝婆摇摇头，废墟造梦师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拿起身边的一件半成品嫁衣，在油灯下晃了晃，“她们是自愿的。你想啊，能给‘那位’做嫁衣，是多大的福气？等冥婚成了，她们的魂魄能跟着‘那位’享阴福，不比在阳间受苦强？”
“冥婚？”张玄陵追问，“你要给谁办冥婚？白小婉？”
蓝婆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，像两盏鬼火：“道长果然聪明。三十年前，小婉姑娘死得冤，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。如今我帮她备齐了，再找个纯阳道长做新郎，她就能风风光光地嫁入七笑楼了。”
“七笑楼？”沈素心想起那个废弃的戏楼，“那里不是早就没人了吗？”
“阳间没人，不代表阴间没人啊。”蓝婆笑得更诡异了，“三十年前死在那里的，可不止小婉姑娘一个。他们都在等，等这场冥婚，等有人把他们‘请’出来。”
张玄陵突然注意到灶台上的陶罐，里面的虫鸣越来越响，红布盖着的罐口微微起伏，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：“那些罐子里是什么？”
蓝婆的目光闪过一丝得意：“阴阳合欢蛊。”她掀开一个陶罐的红布，里面立刻爬出来两条暗红色的虫子，头对着头，尾连着尾，竟是双头连体的，“用并蒂莲喂了西十九天，专能勾活人的魂魄，让活人与亡魂交合……”
沈素心突然明白了什么，脸色惨白：“你想让张道长和……和我姐姐的亡魂……”
“不止。”蓝婆打断她，指着外面的镇子，“全镇的女人都在缝嫁衣，每件都绣着死者的名字。等冥婚那天，她们会穿上嫁衣，成为死者的‘陪嫁’，跟着一起入坟。而张道长，”她的目光落在张玄陵身上，像在打量一件祭品，“你是主新郎，你的阳气能镇住那些亡魂，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待在七笑楼里。”
张玄陵突然注意到墙角的桌子上放着个账本，封皮是黑色的，上面用朱砂写着“阴喜簿”三个字。他趁蓝婆说话时，猛地冲过去拿起账本——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，前面是活人的名字，后面是对应的死者名字，李翠娥、赵福来……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个红圈，只有最后一页写着“新郎：张玄陵，生辰八字：XXXXXX”，后面的红圈还没画。
“你早就盯上我了。”张玄陵捏紧账本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“道长是纯阳之体，百年难遇的好新郎。”蓝婆笑得越发阴森，“三十年前那场大火，七笑楼的亡魂怨气太重，必须用纯阳之血才能安抚。等你入了洞房，阴阳合欢蛊会吸走你的阳气，到时候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，灶台上的一个陶罐突然“砰”地炸开，里面的阴阳合欢蛊爬了出来，双头朝着张玄陵的方向，发出“嘶嘶”的声音。紧接着，所有陶罐都炸开了，无数条双头虫爬满了地面，朝着他们涌过来。
“不好！”张玄陵将账本塞给沈素心，抽出桃木剑，“快走！”
沈素心刚跑出两步，就被蓝婆抓住了手腕。蓝婆的手像铁钳似的，指甲深深嵌进她的肉里：“沈姑娘，你姐姐的嫁衣还没缝完呢，你这个做妹妹的，怎么能走？”
沈素心反手一针扎在蓝婆的手臂上，银针上淬了艾草汁，蓝婆“嗷”地叫了一声，手松了。沈素心趁机跑出里屋，张玄陵用桃木剑劈开涌过来的蛊虫，紧跟其后。
两人冲出染坊时，身后传来蓝婆的大笑：“跑不掉的！明天天亮前，嫁衣就成了！到时候，整个青溪镇都是你们的陪嫁！”
风里的腥臭味更浓了，乱葬岗的坟头草在风中摇晃，像是无数只手在招手。沈素心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账本，最后一页的生辰八字下面，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，用鲜血写的：
“子时到，嫁衣成，新郎入轿，不得有误。”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LJ4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