轿内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，像是粘稠的墨汁，能感觉到却摸不着。沈素心刚踏进去，轿帘就“唰”地一声合上，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。她站在原地，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——是忘川的水腥气，混着淡淡的脂粉香，和白小婉生前最喜欢的那款胭脂一模一样。
“别怕啊，姐姐。”白小婉的声音在轿内回荡，忽左忽右，分不清来源，“这花轿里有三生石的碎片，能让你看清我们的过去呢。”
沈素心没有说话，只是从药箱里摸出那个血傩面具。面具是师父留下的，用百年桃木制成，上面画着狰狞的鬼面，獠牙处涂着暗红色的漆，凑近了闻，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。师父说过，这面具能暂时隔绝阴阳，让活人在阴界保持神智。
她将面具扣在脸上，冰凉的木头贴着皮肤，让她打了个寒颤。面具的獠牙突然微微刺痛，像是刺入了脸颊的皮肉，她伸手一摸，却发现獠牙与自己的皮肤融为了一体，边缘处传来痒痒的感觉，像是有细小的根须在往肉里钻。
“有意思。”白小婉的声音带着惊讶，“茅山的‘锁魂傩’，竟然在你手里。可惜啊，你现在戴它，不过是给我多添一层保护罢了。”
沈素心没有理会她，只是闭上眼睛，默默念起师父教的清心咒。咒语刚念到一半，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——那件她从未穿过的嫁衣，竟凭空出现在她身上，布料粗糙如砂纸，摩擦着皮肤，带来火烧般的疼痛。
嫁衣的裙摆铺开时，在轿内积成了一滩血泊，血水漫过脚踝，带着温热的触感，像是真的在流淌。沈素心低头看去，血水中浮着无数细小的人影，都是三十年前戏班的死者，他们伸出手，想要抓住她的脚踝，却在碰到嫁衣的瞬间化作白烟。
“看到了吗？”白小婉的声音变得尖锐，“这些人都在恨你！恨你当年没能救他们！恨你妹妹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戏份！”
沈素心猛地睁开眼，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：“恨我的人多了，你算老几？”
她突然抬手，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银钗——那是张玄陵送她的，钗头刻着个小小的“玄”字。银钗抵在自己的心口，针尖刺破皮肤，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珠：“白小婉，别以为附在我身上就能为所欲为。你敢抢我的身体，我就敢用这根钗子，让我们一起魂飞魄散。”
轿内的黑暗突然剧烈翻滚起来，白小婉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尖叫：“你疯了？我们是姐妹！你要为了那个道士，连最后一点血脉都不顾了吗？”
“姐妹？”沈素心嗤笑一声，心口的银钗又刺深了一分，“当年你为了争《白蛇传》的主角，在我茶里下哑药的时候，怎么没想过我们是姐妹？当年你把偷账本的罪名推给我，让我被戏班主打断肋骨的时候，怎么没想过我们是姐妹？”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字字诛心。血水中的人影突然停下动作，都转头看向黑暗深处，像是在等待一个解释。
白小婉的声音沉默了片刻，随即变得更加疯狂：“那是你活该！谁让你什么都比我强？师父疼你，戏班主看重你，连……连玄陵哥哥都只盯着你！凭什么？”
“玄陵哥哥？”沈素心愣住了。她从未告诉过白小婉张玄陵的名字，除非……
“你想起了？”白小婉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甜腻，“是啊，我们都见过他的前世。在那个雨夜，他把你推下悬崖的时候，我就在旁边看着呢。我看着你掉进江里，看着他站在崖边哭，看着他后来疯了一样找你的尸体……姐姐，他欠你的，现在该还了。”
沈素心的心脏猛地一缩，心口的银钗几乎要刺进去。她终于明白，白小婉的怨恨从来不止于戏班的恩怨，还有那份跨越了轮回的嫉妒——嫉妒她能被张玄陵放在心上，哪怕是以亏欠的方式。
“他欠我的，我会自己要回来。”沈素心的声音冰冷，“不用你假好心。”
她刚说完，轿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。外面传来张玄陵的声音，带着痛苦的嘶吼：“素心！撑住！我来救你了！”
“他来不了了。”蓝婆的声音隔着轿壁传来，带着得意的狂笑，“我的蛊虫己经钻进他的心脏，现在的他，不过是个快死的废人！沈素心，乖乖完成仪式，或许我还能让他死得痛快点！”
沈素心的心猛地一沉。她能感觉到张玄陵的气息在迅速减弱，像是风中残烛，随时都会熄灭。白小婉的残魂趁机在她体内疯狂冲撞，试图夺取控制权，她的眼前开始发黑，耳边全是白小婉得意的笑声。
“姐姐，放弃吧。”白小婉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，“你斗不过我的，也救不了他。不如让我来，我会让他成为你的陪葬，这样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，多好。”
沈素心的意识开始模糊，心口的银钗渐渐松动。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雨夜，药女坠崖时绝望的眼神；看到了火海里，白小婉被打碎天灵盖的瞬间；看到了张玄陵为了救她，不惜引阴煞反噬的决绝……
“我不能……放弃……”
她猛地咬紧牙关，舌尖尝到血腥味，疼痛让她瞬间清醒。她调动起体内所有的灵力，不是为了压制白小婉，而是将灵力全部注入心口的银钗——
“要死，就一起死！”
银钗“噗嗤”一声刺进心口，剧痛瞬间席卷全身。轿内的血泊突然沸腾起来，白小婉发出凄厉的惨叫，她的残魂被逼出沈素心的身体，在血泊中化作一道惨白的影子，尖叫着撞击轿壁。白骨花轿剧烈摇晃，轿身的骨头发出“咯吱”的哀鸣，仿佛随时会散架。
“你疯了！沈素心你真的疯了！”白小婉的影子在血泊中翻滚，原本与沈素心相似的眉眼此刻扭曲成厉鬼模样，“你杀了我，也会让自己魂飞魄散！张玄陵也活不成！”
“至少……不让你得逞。”沈素心捂着心口的伤口，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涌出，染红了嫁衣前襟。血傩面具的獠牙深深嵌进脸颊，与血肉交融的地方传来火烧般的疼，却让她的意识愈发清明。她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，视线开始模糊，却死死盯着白小婉的影子，“你恨了这么多年，到底……累不累？”
白小婉的影子猛地一僵，撞击轿壁的动作停了下来。她的轮廓在血泊中微微颤抖，惨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茫然，仿佛被这句话戳中了最深处的软肋。
就在这时，轿外传来“轰隆”一声巨响，紧接着是张玄陵嘶哑的喊声：“素心！我进来了！”
轿帘被一股巨力掀开，张玄陵的身影出现在轿门口。他的衣服被蛊虫啃噬得破烂不堪，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，显然是断了，青灰色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蛊虫尸体，嘴角却挂着一抹决绝的笑。他身后，八具无头骷髅倒在地上，骨身断裂成数截，显然是被他硬生生劈开的。
“玄陵……”沈素心看着他，眼眶一热，积压的恐惧与委屈在这一刻汹涌而出。
张玄陵踉跄着冲进轿内，看到她心口插着的银钗和满地血泊，瞳孔骤然收缩。他扑过去按住她的伤口，指尖的冰凉让沈素心瑟缩了一下，却被他握得更紧：“别说话，我这就救你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，里面装着半瓶金色的液体，是他用自己仅剩的纯阳精血炼制的丹药，原本是留着对抗阴煞反噬的。他撬开沈素心的嘴，将药液灌了进去，动作急切却又小心翼翼，生怕弄疼了她。
药液入喉的瞬间，沈素心感到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，心口的剧痛减轻了许多，白小婉的影子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，被迫退到轿角，蜷缩成一团。
“这是……”沈素心的声音还有些虚弱，却能感觉到体内流失的生命力在缓慢回升。
“我的心头血。”张玄陵苦笑一声，脸色又白了几分，“只能暂时稳住你的伤势，要彻底好，还得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，轿外突然传来蓝婆的尖叫：“你们在干什么？！我的仪式！”
紧接着，整顶白骨花轿剧烈震动起来，轿身的骨头开始发光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，将轿内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。沈素心和张玄陵同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，脚下的血泊突然化作一面水镜，映出无数混乱的画面——
那是三十年前的七笑楼，戏班主李三拿着账本，对着蓝婆冷笑：“这阴阳合欢蛊的秘方，你以为藏得住？”画面一转，蓝婆的女儿秀儿躺在病床上，面色青灰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，蓝婆跪在床边，手里捧着个黑色瓦罐，里面的蛊虫正在疯狂蠕动。
又是一个画面：沈素心的师父站在忘川边，将一枚血玉塞进沈素心手里，叹息道：“这玉能护住你的心脉，只是……别让它沾到至亲的血。”血玉在阳光下泛着红光，与沈素心此刻心口流出的血一模一样。
最清晰的一幅画面，是那个雨夜的悬崖。青衣道士看着坠落的药女，突然跪倒在地，用桃木剑划破掌心，将鲜血滴进江水：“以我精血为引，求轮回之门为鉴，愿以三世阳寿，换她来生安康……”他的脸上没有冷漠，只有撕心裂肺的痛苦。
“这是……三生石的投影？”沈素心喃喃道，心口的血玉突然发烫，与水镜中的画面产生共鸣。她终于明白，师父说的“至亲的血”，指的不是白小婉，而是张玄陵——他们的前世早己用精血立下契约，这份羁绊，连轮回都无法斩断。
张玄陵也看着水镜，青灰色的指甲微微颤抖。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沈素心有种莫名的熟悉感，为何看到她受危险会不顾一切——那不是愧疚，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执念，跨越三世，从未消散。
“原来……是这样。”他低声说，伸手轻轻抚摸沈素心脸上的血傩面具，指尖的冰凉让她微微一颤，“前世我欠你的，今生我来还。”
“谁要你还？”沈素心抓住他的手，眼神坚定，“前世是前世，今生是今生。我们现在要做的，是活下去。”
就在这时，轿角的白小婉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，她的影子猛地冲向水镜，想要将其打碎。可就在她触碰到水镜的瞬间，水镜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，将她的影子牢牢吸住。
“不！放开我！”白小婉的影子在金光中痛苦挣扎，却被越收越紧，“沈素心！救我！我们是姐妹啊！”
沈素心看着她，眼神复杂。水镜中突然浮现出另一幅画面：小时候的白小婉把唯一的馒头分给她，笑着说：“姐姐，你快吃，吃完了才有力气练戏。”原来那些被怨恨掩盖的温暖，从未真正消失。
“你恨的，从来不是我。”沈素心轻声说，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，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，“你恨的是命运不公，恨的是被辜负的真心。”
白小婉的影子猛地一僵，金光中，她的轮廓渐渐变得透明，脸上的怨毒被一种淡淡的悲哀取代。“姐姐……”她喃喃道，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，“对不起……”
金光散去，白小婉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水镜中，只留下一滴晶莹的泪，滴在血泊里，化作一颗小小的珍珠。沈素心伸手捡起珍珠，触手温润，仿佛还带着白小婉残留的温度。
“她……走了？”张玄陵问道。
沈素心点点头，握紧珍珠：“她终于可以安息了。”
就在这时，白骨花轿突然停止震动，轿身的血色符文渐渐褪去。轿外传来蓝婆气急败坏的吼声：“没用的东西！连个残魂都斗不过！”紧接着，是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，“既然你们不肯配合，那我就用血祭强行开启阴阳通道！”
沈素心和张玄陵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。他们掀开轿帘，外面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——
蓝婆跪在地上，右手握着一把匕首，左手手腕被割开，鲜血顺着手臂流进一个黑色的阵法中。阵法由镇民的鲜血绘制而成，边缘刻着无数诡异的符文，此刻正发出暗红色的光。阵法中央，七笑楼的地基正在塌陷，露出底下漆黑的裂缝，裂缝中传来无数冤魂的嘶吼，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。
更可怕的是，裂缝周围站着无数具尸体，都是青溪镇的镇民，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，皮肤青灰，动作僵硬，显然己经被蓝婆炼成了尸傀。尸傀们排列成整齐的队列，手里拿着生锈的武器，正朝着七笑楼的方向前进，像是一支阴界的军队。
“尸傀行军……”张玄陵的声音发沉，握紧了桃木剑，“她要用全镇人的性命做祭品，强行打开阴阳通道。”
蓝婆抬起头，脸上沾满了鲜血，眼神狂热而疯狂：“沈素心，张玄陵，你们看！这就是我的军队！有了他们，秀儿就能在阴界称王！你们谁也阻止不了！”
她猛地拔出匕首，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：“以我之血，祭我之魂，阴阳通道，开！”
匕首刺入心口的瞬间，黑色阵法爆发出刺眼的红光，裂缝中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，抓住尸傀们的脚踝，将他们拖进黑暗中。裂缝越来越大，一股浓郁的阴气从里面涌出，吹得人站立不稳。
沈素心突然感到左眼一阵刺痛，视线变得模糊。她抬手一摸，摸到一手鲜血，左眼的血傩面具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，露出里面的眼睛——那只眼睛恢复了清明，瞳孔是正常的黑色，映着外面的红光，却带着一种洞察阴阳的锐利。
而她的右眼，透过面具的缝隙看去，己经彻底变成了漆黑，没有一丝眼白，像是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洞。
“素心，你的眼睛……”张玄陵注意到她的异常，声音里充满了担忧。
沈素心没有回答，她能感觉到左眼看到的是阳界的景象，右眼看到的却是阴界的真相——裂缝中不仅有冤魂，还有无数锁链，锁着一个穿着嫁衣的少女虚影，正是蓝婆的女儿秀儿。秀儿的虚影在锁链中痛苦挣扎，脸上满是恐惧，根本不是蓝婆说的“称王”，而是被当作祭品，即将被裂缝中的怪物吞噬。
“蓝婆，你看清楚！”沈素心指着裂缝，右眼的漆黑瞳孔中映出秀儿的虚影，“这就是你要的结果？让你女儿被怪物吞噬？”
蓝婆一愣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当看到秀儿痛苦挣扎的模样时，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难以置信：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秀儿，我的秀儿……”
她疯了一样冲向裂缝，想要抓住秀儿的虚影，却被涌出的阴气弹了回来，摔在地上，口吐鲜血。“怎么会这样……书上说血祭能让她成王……”她喃喃道，眼神涣散，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。
沈素心看着她，突然明白了。蓝婆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，那本记载血祭之法的古书，根本不是什么成仙之道，而是某个阴界邪物设下的陷阱，目的是通过血祭打开阴阳通道，吞噬更多的魂魄。
“别再执迷不悟了。”沈素心的声音平静却有力，“你救不了你女儿，这样只会让更多人送死。”
蓝婆抬起头，看着沈素心左眼清明、右眼漆黑的奇异模样，突然惨笑起来：“是啊……我救不了她……从她被种下阴阳合欢蛊的那一刻起，就注定了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，眼神渐渐失去光彩，“是我害了她……是我害了所有人……”
她最后看了一眼裂缝中的秀儿，突然抓起地上的匕首，狠狠刺向自己的咽喉。“秀儿，娘来陪你了……”
鲜血喷涌而出，蓝婆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，眼睛却死死盯着裂缝的方向，带着一丝解脱。
蓝婆死后，黑色阵法的红光渐渐减弱，裂缝中的阴气也开始消退，尸傀们动作一僵，纷纷倒在地上，化作一滩滩黑色的粘液。秀儿的虚影在裂缝中看着母亲的尸体，脸上露出一丝悲伤，然后缓缓消散在黑暗中，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。
沈素心和张玄陵站在白骨花轿前，看着渐渐愈合的裂缝和恢复平静的青溪镇，都松了一口气。天边泛起鱼肚白，第一缕晨光透过云层洒下来，照亮了满地的狼藉，也照亮了他们身上的伤痕。
“结束了？”沈素心轻声问，右眼的漆黑还未褪去，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。
“还没有。”张玄陵看着她脸上的血傩面具，伸手想要帮她摘下来，却被她拦住。
“别碰。”沈素心摇摇头，右眼的漆黑瞳孔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，“这面具……好像和我融为一体了。而且，我能感觉到，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。”
她的话音刚落，七笑楼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，不是阳间的钟声，而是带着阴界特有的苍凉与厚重，仿佛来自遥远的忘川彼岸。
张玄陵握紧了沈素心的手，青灰色的指甲与她的手指交握，冰凉的触感却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。“不管是什么，我们一起面对。”
沈素心看着他，左眼映着晨光，右眼映着残留的阴气，脸上的血傩面具在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。她笑了，嘴角的血迹与面具的獠牙相映，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。
“好。”
钟声还在继续，回荡在青溪镇的上空，像是在宣告着什么的开始。白骨花轿在晨光中渐渐变得透明，最后化作一缕青烟，消散在空气中。只有沈素心手里的那颗珍珠，还在微微发光，像是白小婉留下的祝福。
他们并肩朝着七笑楼走去，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影子的指尖，似乎牵着另一个透明的影子。前路或许还有无数未知的危险，还有跨越轮回的羁绊需要解开，但只要他们在一起，就无所畏惧。
因为有些约定，无论是在阳界，还是在阴界，都注定会实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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