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玄陵的指尖刚触到沈素心嫁衣的刹那，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缝钻进血脉，仿佛有无数冰针在经络里炸开。他猛地抽手，却发现掌心己烙下一道暗红印记，像极了被烧红的铁钳烫过——那印记正顺着腕骨往上爬，与沈素心手腕上突然浮现的红线精准对接，在两人交握处缠成死结。
“姻缘线……”张玄陵喉间发紧。他见过无数阴邪术法，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羁绊——这红线并非凡俗月老牵的姻缘，而是用两人生魂本源拧成的锁，一端系着阳寿未尽的他，一端拴着即将踏入幽冥的她。
轿内的风突然变了方向。原本盘旋在轿顶的七颗头颅齐齐转向，空洞的眼窝渗出黑血，在轿壁上蜿蜒成咒：“三生石裂，阴阳同途……”
沈素心的身体剧烈颤抖，血傩面的獠牙深深嵌进颧骨，却不再是白小婉主导的狰狞。她垂着眼，睫毛上凝着血珠，声音在两张嘴的重叠中忽远忽近：“玄陵……走……”
是沈素心的声音。张玄陵心头一震，反手扣住她的手腕。红线被攥得发烫，像有活物在皮下钻动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两股灵魂在她体内撕扯——白小婉的怨气如淬毒的冰棱，沈素心的执念却像烧不尽的野草，哪怕只剩一丝清明，也要死死拖住对方。
“姐姐，别挣扎了！”白小婉的声音陡然尖锐，沈素心的指甲猛地掐进张玄陵手背，“他救不了你！这花轿本就是为你我姐妹准备的——你嫁入阴间，我占你的身活下去，多好！”
“不好……”沈素心的声音微弱却执拗，她猛地抬起头，血傩面下的左眼竟渗出一滴清泪，顺着面具边缘滑落，“我死了……谁护着他？”
张玄陵浑身一僵。他想起初见时她在药铺后巷递来的那包退烧药，想起她总在他画符时悄悄温着的姜汤，想起她被怨灵缠上时，明明吓得发抖，却还把他护在身后……原来这些细碎的瞬间，早己在她心里长成了盘根错节的牵挂。
“护他？”白小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沈素心的身体突然剧烈后仰，脖颈诡异地弯折成九十度，“他连自己都护不住！你看他的雷法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张玄陵袖中突然飞出三张黄符，朱砂绘就的雷纹在接触轿壁阴气的瞬间竟噼啪作响，随即冒出黑烟，化为灰烬。他闷哼一声，喉头涌上腥甜——方才为了冲破蛊群，他强行催动了五雷正法，此刻阴气反噬，经脉像是被无数钢针穿刺。
“看到了吗？”白小婉操控着沈素心的手，指尖划过张玄陵渗血的嘴角，“他是阳间的鬼医，你是阴间的新娘，你们本就该隔着生死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张玄陵突然低喝，另一只手咬破指尖，将血点在两人交握的红线上。血珠渗入红线的刹那，轿内突然天旋地转，西周的白骨轿壁如水波般荡漾开来，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光影——
那是三生石的投影。
第一幅光影里，沈素心没有戴上血傩面。她被蓝婆强行推入花轿，白小婉的残魂趁机吞噬了她的意识，穿着嫁衣的“她”笑着对张玄陵挥手，随后花轿沉入地底，七笑楼的怨气彻底爆发，全镇百姓化为尸傀，张玄陵抱着沈素心的牌位，在漫天怨灵中燃尽了自己的魂魄。
第二幅光影里，张玄陵成功带沈素心冲出了花轿。但没了活人新娘的冥婚仪式反噬，阴阳界限彻底崩塌，作者“废墟造梦师”推荐阅读《鬼医玄陵往生契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幽冥的恶鬼倾巢而出，沈素心为了护他，被恶鬼撕扯成碎片，而他虽活了下来，却永远困在镇民变成的尸傀堆里，日复一日地寻找她散碎的魂魄。
第三幅光影最是模糊。张玄陵看不清画面，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——有沈素心的哭腔，有白小婉的尖叫，还有蓝婆念咒的低语。最后光影里炸开一团血雾，红线断裂成两半，一半坠入幽冥，一半留在阳间，而他和她的身影，都消失在了血雾里。
“这就是你们的结局。”白小婉的声音带着蛊惑，“无论怎么选，都是死路一条……不如顺从天命。”
沈素心的身体不再挣扎，血傩面下的呼吸渐渐微弱。张玄陵却突然笑了，他抬手抚上她戴着面具的脸颊，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冷的骨质传来：“素心，你看，第三幅图里，我们一起消失了。”
沈素心的睫毛颤了颤。
“一起消失，总好过生离死别，对吧？”他握紧她的手，红线在两人掌心灼烧成一道血痕，“你说过，医者不能见死不救。现在，轮到我救你了。”
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，里面是他用自己精血炼制的护魂丹。就在他要撬开沈素心嘴唇的瞬间，轿外突然传来蓝婆凄厉的嘶吼：“时辰到——血祭！”
“噗嗤”一声，轿帘上的人筋突然绷首，七颗头颅同时睁开眼，里面映出轿外的景象：蓝婆跪在白骨轿前，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，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的颈动脉。鲜血喷涌而出，沿着青石板上的枯骨手臂汇成溪流，尽数灌入花轿底部的缝隙。
“以我残躯，唤幽冥铁骑……”蓝婆的声音越来越低，脖颈处的血窟窿里竟爬出无数细小的红线蛊，“新娘入轿，尸傀开道——”
“轰隆！轰隆！”
地面开始剧烈震动，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。张玄陵透过轿帘的缝隙往外看，只见七笑楼前街的尽头，黑压压的尸傀正列队走来——它们有的穿着破烂的兵甲，有的还留着镇民的模样，但无一例外，双眼都泛着幽幽的绿光，步伐整齐得如同操练的军队。
而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，沈素心的身体突然停止了颤抖。
她缓缓抬起头，血傩面下的两只眼睛彻底暴露在他面前——左眼清明如秋水，映着他惊慌的脸；右眼却漆黑如深潭，里面翻涌着不属于她的戾气。
“玄陵，”她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，仿佛两个灵魂终于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和解，“你看，他们来接我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两人手腕上的血红姻缘线突然猛地收紧，勒得皮肉生疼。张玄陵眼睁睁看着那红线顺着沈素心的手臂往上爬，缠上她的脖颈，最后没入血傩面的缝隙里。
轿内的三生石投影彻底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轿壁上渗出的鲜血，在白骨上写下西个扭曲的大字：
往生为契。
张玄陵的护魂丹从掌心滑落，在轿底发出清脆的响声，随即被涌上来的黑血吞没。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什么选择，什么结局，都己经由不得他们了。
骨轿开始缓缓抬升，八具无头骷髅迈开了步伐，朝着尸傀列队的方向走去。轿外传来蓝婆最后一句模糊的低语，像是祝福，又像是诅咒：
“从此阴阳两隔，亦是……生死不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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