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周凯发来的“华南区域推广方案”里，赫然写着“取消社区体验活动，全部预算投入线上广告”——这和上周视频会议里敲定的方案背道而驰，更让她心惊的是，方案己经报给了分公司负责人，据说还得到了初步认可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林薇拨通周凯的视频电话，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。屏幕那头，周凯的背景是分公司的办公室，他刚开完会，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，眼底带着疲惫：“小薇，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，华南这边的情况跟总部想的不一样……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？”林薇打断他，翻开手边的会议纪要，“上周你明明同意‘线上线下各占50%’，还说社区活动能帮着打通线下渠道。现在突然变卦，连个招呼都不打？”
周凯的脸色沉了下来：“我发过邮件给你，说线上数据更好，建议调整比例。你没回，我以为你默认了。”
“我没回是因为正在核对华南的社区资源！”林薇的声音提高了些，“你知道吗？我好不容易谈妥了三个大型社区的场地，现在方案一改，人家那边怎么交代？”
“场地可以推掉，但广告位不能等！”周凯也来了脾气，点开一份数据报表怼到镜头前，“华南的年轻人全在刷本地生活APP，线上转化率是社区活动的三倍！你总说要因地制宜，现在又抱着老一套不放？”
视频里的两人隔着千里，却像站在对立面争吵。林薇看着周凯紧绷的侧脸，忽然觉得陌生——这还是那个在总部时，会耐心听她分析数据、哪怕有分歧也会笑着说“再想想”的搭档吗？
挂了电话，林薇越想越窝火。周凯是三个月前被调去华南分公司的，临走前，两人还笑着说“异地协作更能考验默契”。最初确实顺畅，每天的晨会、睡前的进度汇报，连哪个社区的横幅该用什么颜色都能聊上半小时。可自从分公司催着要“快速出业绩”，周凯的节奏越来越快，邮件里的话越来越短，视频时也总在看手机，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。
这次的方案偏差，只是矛盾的爆发点。前两周，林薇按约定寄了二十套样品到分公司，让周凯安排社区体验，结果他转头就分给了线上主播做测评，理由是“主播带货能更快出单”；上周她让实习生整理华南的社区分布图，周凯却说“分公司有人手，不用麻烦总部”，最后交上来的图错漏百出，连三个重点社区的位置都标反了。
“林姐，华南那边传来消息，说他们己经和本地的短视频平台签了合同，预付款都付了。”小张拿着手机跑进来，语气焦急，“社区那边刚才打电话来，说要是我们不去，他们就要把场地租给竞品公司了。”
林薇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她知道，周凯不是故意拆台。他在分公司压力大，想靠线上快速做出成绩，可这种“先斩后奏”的方式，不仅打乱了整体计划，更让她觉得，两人之间的信任正在一点点瓦解。
晚上，林薇翻着和周凯的聊天记录，从最初的“这个社区的大爷大妈爱跳广场舞，咱们可以搞个‘健康养生舞+产品体验’”，到后来的“方案己发，尽快确认”，字里行间的温度越来越低。她忽然想起周凯临走前，两人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，他说“华南的市场像块没开垦的地，咱们得一起把它种好”，那时他眼里的光，和现在视频里的疲惫判若两人。
“也许，我该去看看。”林薇对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语。
三天后，林薇出现在华南分公司的前台。前台小姑娘惊讶地看着她：“林经理？您怎么来了？周经理正在开会……”
“我等他。”林薇放下行李箱，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办公区。墙上的业绩榜很显眼，华南分公司的名字排在中游，红色的箭头指着“目标：冲进前三”；茶水间的白板上，写着“本周重点：拿下线上销售冠军”，旁边画着个大大的加油手势。
周凯开完会出来，看到林薇时愣住了，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：“你怎么……”
“来看看华南的‘不一样’。”林薇笑了笑，语气缓和了些，“总听你说线上数据好，我想亲眼瞧瞧。”
周凯的表情有些复杂，把她领到自己的工位。桌上堆着厚厚的报表，最上面是一份“本地主播带货效果分析”，用红笔圈出的几个名字，粉丝量都在百万以上。“你看这个‘华南小厨娘’，上周带了我们的养生壶，一场首播卖了八百台，比社区活动一个月的销量还高。”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，“分公司给的KPI是这个月销售额翻番，我必须抓住最快的路子。”
林薇拿起报表，指尖划过那些刺眼的数字，忽然问：“那你去社区看过吗？”
周凯愣了一下：“没时间……”
“那我带你去看看。”林薇拉起他，“正好今天下午有个社区活动，本来是咱们的场地，现在被竞品占了，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。”
两人打车去了那个位于老城区的社区。刚进大门，就听见扩音器里传来热闹的吆喝声：“免费测血压啦！用XX牌养生壶煮的菊花茶，大家尝尝！”竞品的摊位前围满了大爷大妈，有人拿着产品手册仔细看，有人边喝茶边听工作人员讲“怎么用养生壶熬中药”，气氛热烈得像赶大集。
“你看，”林薇指着一个正给大妈演示操作的促销员，“华南的线上数据是好，但这些中老年客户，才是复购率最高的群体。他们不看短视频，就认‘看得见、摸得着’的东西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轻了些，“我不是反对做线上，只是觉得，咱们不能丢了这块阵地。”
周凯看着那些排队领菊花茶的老人，又看了看手机里“小厨娘”首播间里年轻的面孔，忽然沉默了。
回去的路上，两人都没说话。快到分公司时，周凯忽然开口：“其实……我怕你觉得我急功近利。”他挠了挠头，语气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分公司的人总说‘总部来的人不懂本地情况’，我就想快点做出成绩，证明咱们的方案是对的。收到你的邮件时，我正在跟主播谈合作，怕你不同意，就……”
“是我不好。”林薇打断他，心里的火气早就消了，“我应该早点过来的。隔着屏幕，很多话都说不清楚。你发邮件说线上数据好，我该问清楚具体是哪些平台、哪些人群，而不是自己闷头查资料。”
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：“这是我重新做的方案，线上保留60%预算，但重点投放在‘中老年也在用的短视频号’上，比如教广场舞的、讲健康知识的；线下把社区活动改成‘小型体验会’，每场控制在20人以内，让促销员一对一教用法，这样既省成本，效果也更精准。”
周凯翻开方案，看到里面连“给大爷大妈准备的老花镜”“体验会用的保温试喝杯”都写得清清楚楚，眼眶忽然有些发热。他想起在总部时，林薇也是这样，总能注意到他忽略的细节，却从不说“你没考虑到”，只会说“我们可以这样试试”。
“就按你说的办。”周凯合上方案，语气坚定，“下午我就去跟平台沟通调整投放方向，社区那边……”
“我己经跟负责人打过电话了，”林薇笑了，“他们说愿意再等我们一周，还说可以帮忙联系附近的几个社区，一起做联动活动。”
那天晚上，周凯请林薇去吃当地的夜市。霓虹灯牌下，两人坐在小桌子旁，边嗦粉边聊工作，像在总部加班后的无数个夜晚。周凯说起分公司的趣事，说有个老员工总把“养生壶”叫成“熬药锅”，后来才知道他老伴常年喝中药，正需要这种“不糊底”的壶；林薇说起总部的新进展，说孙丽带的亲子活动火了，有家长专门写信来感谢“让孩子爱上了喝豆浆”。
“其实我挺佩服你的。”周凯忽然说，“在总部要应对那么多事，还能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到。我在这边总想着快，反而丢了初心。”
“我也佩服你啊。”林薇举起冰粉碗，“一个人在这边打拼，把分公司的底子一点点打起来，换成我，未必能做到。”
碗沿碰在一起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夜色里，两人的笑容都格外真切。林薇忽然明白，异地协作的难处，从来不是距离，而是“想当然”——你以为对方懂你的坚持，他以为你懂他的压力，可隔着屏幕，那些没说出口的顾虑、没看到的细节，慢慢就变成了误会。
第二天林薇返程时，周凯去送她。在机场安检口，他塞给她一个信封：“这是华南几个社区的详细资料，我让老员工写的，里面有他们的生活习惯、常去的菜市场，比报表实在。”
林薇打开一看，里面是手写的笔记，字迹歪歪扭扭，却透着真诚：“李阿姨家有糖尿病，不能吃甜，体验时多介绍‘无糖模式’”“张大爷爱下棋，活动时摆个棋盘，能留住人”……
飞机起飞时，林薇收到周凯的消息：“方案改好了，线上线下的平衡点找得很准。等你回来，咱们视频会议细聊——这次我一定好好听你说。”
她笑着回了个“OK”的表情，望向窗外。云层之下，华南的城市渐渐变成小小的光点。她知道，这次的误会像块磨刀石，虽然硌得人疼，却把两人的默契磨得更亮了。未来的异地协作路上，或许还会有分歧，但只要记得“多问问、多看看、多站在对方的位置想一想”，再远的距离，也挡不住心往一处想的劲儿。
而这份在误会里沉淀出的理解，像埋下的种子，总有一天会开出更盛的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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