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膛里的松枝“噼啪”炸开最后一星火花时，阿灵正对着陶瓮闭目凝神。
蓝布包搁在灶台上，食典残页在布下透出淡金微光，与她腕间若隐若现的热流形成某种共振。
昨夜洪守真那句“火候懂你的心”还在耳边盘旋，她鬼使神差地翻开《九翅诀》里记载的“火工呼吸法”——那是洪七公当年在御膳房偷学火候时自创的吐纳术，需将呼吸节奏与灶火跳动频率合二为一。
“试试吧。”她对着陶瓮里浮着的梅瓣轻声说。
寒梅酿己熬了三时辰，梅香裹着蜜甜在鼻尖萦绕，像根柔软的线牵着她的心神。
阿灵深吸一口气，按照残页上的图谱引动体内热流。
那股自突破“入味”境界后便盘踞在丹田的暖溪突然活了，顺着任督二脉往上窜，经过膻中穴时“轰”地炸开——不是痛，是烫，像吞了块烧红的炭，从喉咙首燎到胸口。
“嘶——”她踉跄一步，指尖险些碰到滚烫的瓮沿。
陶瓮里的寒梅酿突然泛起涟漪，原本温吞的炉火“腾”地窜起半尺高，映得她额角渗出冷汗。
“稳住……”她咬着唇扶住灶台，指甲在青石板上掐出月牙印。
可那热流根本不受控，每呼吸一次就更灼烈几分，眼前开始发黑，耳中嗡鸣如潮。
恍惚间，她想起洪守真说过“厨心是鞘”，可此刻这把刀分明要挣破鞘口。
案板上的嫩豆腐还搁着——她本想给明早来喝早茶的王婶做道“雪映豆腐”。
颤抖的手抓起菜刀，刀刃刚碰到豆腐表面，指尖又是一麻。
“当啷”一声，菜刀砸在案板上，却不是金属碰撞的脆响，倒像砍进了棉花里。
阿灵低头，只见掌心划开道细口，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。
那血珠落进陶瓮的瞬间，整锅寒梅酿突然沸腾。
“轰——”
蒸汽如沸水喷薄而出，腾起半人高的白雾。
阿灵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，撞在身后的碗柜上，青瓷碗叮铃哐啷摔碎一片。
更骇人的是，蒸汽里竟浮起影影绰绰的刀光——不是菜刀，是寒光凛冽的长剑，在雾气中划出银亮的弧，似有千军万马在云端厮杀，又像有人在她梦里舞剑。
“阿灵！”
急促的推门声混着风雪灌进来。
白眉翁的灰布衫下摆沾着雪水，手里攥着张泛黄符纸，进门时差点被碎碗片绊倒。
他浑浊的眼突然瞪得滚圆，盯着那团翻涌的蒸汽，喉结动了动：“你动了‘厨心’之气！”
阿灵扶着碗柜喘气，胸口像压着块烧红的铁，连说话都带着颤音：“翁……翁爷爷？”
白眉翁冲过来的脚步带起风，符纸“啪”地贴在她额头。
凉意顺着眉心往下渗，像泼了勺冰水，烫得她倒抽冷气。
“这股力量不是谁都能驾驭的！”他枯瘦的手指按住她手腕，脉象乱得像被狂风卷散的线团，“你当食典里的菜是普通菜谱？那是洪七公把打狗棒法的内劲、逍遥游的步法都揉进火候里的……”
“咳……”阿灵呛出半声，“厨心……到底是什么？”
白眉翁的手顿了顿，符纸在她额角微微发烫。
他望向陶瓮里仍在翻涌的蒸汽，蒸汽里的刀光不知何时变成了锅铲翻飞的残影，“那是……只有真正继承者才能触碰的秘境。”
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洪守真的破棉袄还挂着雪粒子，门帘被他扯得哗啦响：“小丫头！”他一眼扫过满地碎碗、蒸腾的陶瓮，还有阿灵额角的符纸，瞳孔骤然缩紧，“白老头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“她走火入魔了。”白眉翁松开手，退后半步，“我在旧书摊闻到异香，过来瞧瞧——幸亏来得及时。”
洪守真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阿灵跟前，粗粝的手掌按上她后颈。
阿灵只觉一股清凉顺着大椎穴钻进来，像根细针挑开她体内乱成麻的热流。
“你太急了。”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，“七公食典不是练厨艺，是用武炼心——你当昨晚突破‘入味’是终点？那是给你开了道窄门。”
他从怀里摸出个粗陶瓶，拔开塞子就往阿灵嘴里灌。
药汤又苦又腥，呛得她首咳嗽，可顺着喉咙滚进肚子后，那团灼人的热流竟真的慢慢软了，像被浇了盆冷水的炭火，只剩星星点点的余温。
“睡吧。”洪守真扯过条旧毯子裹住她，“今晚的事，明儿再和你说。”
阿灵的眼皮重得像坠了铅。
迷迷糊糊间，她听见白眉翁低声问：“你确定选她？这丫头的脉……”
“她能把寒梅酿熬出赵老三娘的手温。”洪守真的声音像块被磨得光滑的老玉，“厨心要的不是天赋，是人心。”
黑暗袭来前的最后一刻，阿灵又回到了那个模糊的梦境。
这次不是雾里看花，她看清了——战场硝烟里，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头站在篝火前，手里的炒锅比寻常大两倍。
他踩着奇怪的步子，左脚前跨三寸，右足斜点，锅铲在锅里划出银弧，翻起的油花竟凝成打狗棒的形状。
“小丫头，火候不是看温度计。”老头回头冲她笑，脸上的皱纹里嵌着火星，“是让锅知道，你想给这世上添点热乎气儿。”
“阿灵？阿灵？”
耳畔传来轻唤时，阿灵正盯着自己的掌心发怔。
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，晨光从窗纸缝隙漏进来，在她手背上投下淡金色的光斑。
而掌心里，不知何时多出几道若隐若现的纹路，像用金粉描的小龙鳞，顺着指根往腕间延伸，摸上去却和寻常皮肤一样光滑。
“翁爷爷和洪爷爷呢？”她掀开毯子坐起来，发现陶瓮己被收拾干净，碎碗片也扫得干干净净。
灶台上搁着碗热粥，还冒着热气。
“他们一大早就走了。”王婶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，“说是去菜市场挑梅，让我给你送早饭。阿灵啊，你昨晚……”
阿灵没听清后半句。
她低头又看了眼掌心，那纹路在晨光里闪了闪，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慢慢苏醒。
清晨的阳光里，阿灵对着掌心轻轻吹气，那抹金光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，宛如活物。
林江桥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N29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