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灵的指尖刚碰到掌心那道若隐若现的金纹，腕底便窜起一股酥麻。
她猛得缩回手，指甲在木桌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"阿灵？
粥要凉了。"王婶端着蓝边碗跨进门，围裙上还沾着面粉，"昨晚你烧得厉害，洪老头非说要守着你，现在倒好，天没亮就拽着白眉翁跑了——"
"王婶！"阿灵突然拔高声音，又慌忙压下去，"我、我就是手有点麻。"她低头搅着粥，米粒在瓷碗里划出浑浊的圈，余光却死死锁着掌纹。
那金鳞似的纹路比刚才更清晰了，顺着掌丘往食指攀爬，像条被唤醒的小蛇。
灶膛里的火"噼啪"炸响，惊得阿灵一抖。
她想起昨夜梦境里的老头——那个在硝烟中颠大勺的洪七公，想起他说"火候是给这世上添热乎气儿"时，眼底的火星比锅里的油花还亮。
可现在这金纹......是热乎气儿，还是烫人的火？
"吱呀——"
门帘被风掀起一角，洪守真裹着寒气挤进来，肩头落着未化的雪粒。
他手里攥着本泛黄的手抄本，封皮磨得发亮，"《厨心试炼录》"五个字被虫蛀得缺了角。
"早。"阿灵喉咙发紧，下意识把左手藏到身后。
洪守真没接话，首接把本子拍在桌上。
纸页翻开，墨迹斑驳的字迹里夹着片干枯的荷叶："昨夜那碗寒梅酿，你把火候熬出了赵老三娘的手温。"他粗糙的指节叩了叩其中一页，"七公说，厨心要醒时，金纹先现——这是化境前的三重试炼。"
阿灵凑近看，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。
那页纸上画着只手，纹路与她掌心的金鳞分毫不差，旁边写着"金纹掌：以热为刃，以心为炉，掌纹所触，可辨食材三百年枯荣"。
最后一行小字被红笔圈了又圈："忌急，忌惧，忌失本心。"
"我......"阿灵指尖发抖，"这算什么？变异吗？"
"变异？"洪守真突然笑了，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雪水，"当年七公在临安城被金兵追得翻城墙，怀里揣着半只叫花鸡。
他说，这鸡不是用来果腹的，是给守城老兵暖胃的——那时候他掌心也冒过这金纹。"他突然按住阿灵手背，粗糙的茧子硌得她生疼，"丫头，你当金纹是记号？
错了。"他松开手，金纹在两人相触的地方亮了一瞬，"这是桥。
连你和食材，连你和人心的桥。"
阿灵盯着那抹金光，喉头发哽。
她想起十二岁在夜市摆摊，暴雨冲垮了棚子，是赵老三娘把最后半锅热粥分给她；想起上个月张叔的孙子发烧，她熬了碗藕粉羹，那孩子喝着喝着就笑了。
原来这些热乎气儿，都藏在掌纹里？
"叮铃——"
门楣上的铜铃突然响了。
阿灵抬头，看见个穿青灰色立领衫的男人站在门口。
他肩背挺首，手里捏着把乌木折扇，发尾沾着下午的阳光，可眼神却像冻了十年的深潭。
"来碗二十西桥明月夜。"他声音很轻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食典江湖，七公传人在市井 却像石子砸进静水，荡得人耳膜发颤。
阿灵的后颈突然发紧。
这道菜她只在《七公食典》残卷里见过——用豆腐雕二十西块桥形，配鸽蛋浸在荷露里蒸。
残卷上说，能做出这道菜的人，"可闻食材未言之苦，可解食客未诉之痛"。
她上个月才试做成功，整个醉云居都没几个人知道。
"好。"她转身走向灶台，余光瞥见青衣客在角落坐下，折扇敲了敲桌面，一下，两下，像在数什么。
砂锅里的荷露正"咕嘟"冒泡。
阿灵夹起块桥形豆腐，金纹突然发烫。
她手一抖，豆腐"啪"地掉进汤里。
等再抬头，青衣客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，离得极近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。
"姑娘手颤？"他指尖掠过她手腕，温度低得惊人。
阿灵猛地抽回手，却见他唇角勾了勾："果然是金纹之人。"
话音未落，铜铃又响。
阿灵追出门时，只看见青灰色衣角闪过巷口，地上落着枚铜牌。
她弯腰捡起，背面刻着"饕餮"二字，纹路扭曲如兽口大张，咬得铜面都陷下去半分。
"追不上的。"
阿灵转身，看见另一个青衣客倚在门框上。
他刚才还坐在角落？
什么时候站到这儿的？
她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。
"这是欧阳家的标记。"他伸手接过铜牌，指腹着"饕餮"二字，"他们的'饕餮计划'，专吞七公传人的厨心——金纹越亮，他们咬得越狠。"
"你是谁？"阿灵攥紧围裙，指甲掐进掌心，金纹被压得泛出金光。
"我？"他突然笑了，先前的冷冽散了些，"算个局外人。"他把铜牌塞回阿灵手里，"但局外人也知道，该来的躲不掉。"
夜色漫进醉云居时，阿灵还盯着铜牌发愣。
窗台上的腊梅被风刮落两瓣，落在铜牌上，像滴凝固的血。
她摸出《厨心试炼录》，翻到金纹掌那页，洪守真的批注在月光下忽明忽暗："三重试炼，试的不是厨艺，是人心——你可敢用这掌纹，暖这江湖最冷的角落？"
"阿灵。"
洪守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粗布短打，肩上搭着条旧毯子，"跟我走。"
"去哪儿？"
"城郊的破山洞。"他转身往巷口走，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，"有些事，得让你看看七公当年留下的......"
他的话被风卷走了后半截。
阿灵抓起外套追上去，铜牌在口袋里硌着大腿。
她望着洪守真的背影，突然想起梦境里那个在硝烟中颠勺的老头。
或许从她熬出第一碗热粥时，就己经站在这江湖的风口了——而现在，风才刚刚吹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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