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裹着油条摊的焦香漫进醉云居,阿灵正用竹勺搅着铜锅里的红豆沙,蒸腾的热气在睫毛上凝成细珠。
台阶前的响动让她抬头,就见穿藏青棉袄的白发老人扶着个扎马尾的姑娘站在门槛外,老人的指节抵着下颔,喉结动了动,像片被风吹得打颤的枯叶。
"阿婆,您...要吃点什么?"阿灵解下沾着糖渍的围裙,绕过餐车走过去。
她离得近了才看清,老人的眼眶红得像浸在酒里的枸杞,枯树皮似的手背青筋凸起,正死死攥着姑娘的手腕。
"寒梅酿雪羹。"老人突然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瓮,"我想...再尝尝那味儿。"
阿灵的呼吸顿住了。
这名字她在《七公食典》残卷里见过,可残页边缘被虫蛀得千疮百孔,只留半句"雪水煨梅,莲子七沸"的断章。
她蹲下来与老人平视,看见对方浑浊的眼底浮起层雾——那是记忆被泡软的模样,"阿婆,您母亲...是不是常做这道菜?"
老人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,指甲盖泛着青,"我十二岁那年冬天,娘用瓦罐煨了这羹。
灶火映着她的脸,她说'阿囡,等你嫁了人,这手艺要传给你家小孙女儿'..."她突然捂住嘴,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,在下巴上聚成颗摇摇欲坠的水珠。
姑娘红着眼眶解释:"我奶奶上个月翻出个旧木盒,里面有半块带梅香的碎瓷片,非说那是当年装羹的碗。
医生说她这是阿尔茨海默症,可...可她记不得我爸的名字,却把这羹的滋味记得清清楚楚。"
阿灵的喉咙发紧。
她想起自己七岁那年蹲在夜市角落,是卖馄饨的王伯舀了碗热汤塞给她,汤里浮着的虾米像金片子,"趁热喝,胃暖了,心就不慌"。
此刻老人眼里的光,和当年王伯掀开木锅盖时腾起的热气,烫得她鼻尖发酸。
"我做。"阿灵握住老人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老人手背的薄皮渗进去,"您等我三天,三天后我一定让您喝上。"
老人的手指慢慢蜷起来,像片终于找到枝头的落叶,轻轻回握了她一下。
送走祖孙俩,阿灵转身冲进里屋。
残卷用蓝布包着压在枕头下,她掀开布的瞬间,纸页竟自动翻到中间那页——原本空白的地方,用朱砂画着朵五瓣梅花,花瓣边缘有虫蛀的豁口,像被岁月啃过的唇印。
"寒梅酿雪羹:腊月雪水三升,取未开梅蕊西十九朵,寒玉莲子七颗,冰糖按食者心跳次数添加。"阿灵念着突然显形的小字,指尖刚碰到梅花纹路,一阵冷香猛地窜进鼻腔。
她闭眼的刹那,眼前炸开片雪色。
是腊月的清晨,青砖灰瓦上盖着半尺厚的雪,穿月白棉裙的妇人蹲在井边,发间的银簪坠着粒红珊瑚,在雪地里像团烧不化的火。
她用铜勺舀起井中浮着的雪水,手腕轻旋,雪水溅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冰晶,"阿囡,雪水要取最上面那层,混了尘的煮出来会苦"。
"娘,莲子要泡多久?"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颗青灰色的莲子,鼻尖冻得通红。
妇人接过莲子,指腹着硬壳上的纹路:"寒玉莲子要泡足七七西十九个时辰,等它吸饱了水,煮的时候才会裂开,把芯里的苦慢慢熬成甜。"
画面突然模糊,阿灵踉跄着扶住桌角。
再睁眼时,残卷上的梅花纹路淡了些,却多了行更小的字:"味由心记,羹随情生"。
"这是...当年那位阿婆的母亲?"阿灵摸着发烫的耳垂,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她突然明白,残卷里藏的不只是菜谱,是一代又一代掌勺人熬汤时的念头、看孩子喝汤时的欢喜,像种子埋在纸里,等遇到同频的心意才会发芽。
"老板,我来帮工成不?"
门帘被风掀起,穿竹青短衫的姑娘探进头来。
她梳着马尾,额前碎发沾着晨露,手里提着个竹篮,食典江湖,七公传人在市井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食典江湖,七公传人在市井最新章节随便看!"我叫竹影儿,听说醉云居缺帮手,切配、洗碗、采购我都能干。"
阿灵的"味觉通感"突然嗡鸣起来。
那是种说不出的别扭——竹影儿脸上挂着笑,可她的情绪像团被揉皱的棉絮,底下藏着根硬刺。
阿灵装作低头整理菜单,用拇指蹭了蹭食指根的老茧——这是她启动"厨心领域"的暗号。
领域展开的瞬间,竹影儿的呼吸频率、指尖的微颤、竹篮里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,都像被放大的电影镜头。
阿灵看见她袖管里露出截银链,链坠是朵刻着毒牙的梅花——和之前灰布衫男人胸前的徽章,纹路有七分相似。
"行啊。"阿灵扬起笑,"正好要做道新羹,缺人帮着采买。
影儿,你听说过寒玉莲子吗?"
竹影儿的瞳孔缩了下,很快又绽开笑:"巧了,我表舅在福建种莲子,他说寒玉莲子得去武夷山深处的冰泉里找。
我这就去联系,三天准能带回来。"
她转身时,竹篮里的荷叶沙沙响,阿灵瞥见几片深紫色的叶子——那是曼陀罗的叶,混在普通荷叶里,不凑近根本闻不出那丝甜腥。
深夜的醉云居飘着股焦苦。
阿灵盯着灶上的瓦罐,汤面浮着层浑浊的沫子,尝起来甜得发齁,梅香却像被闷在棉絮里,半点透不出来。
"火候还是不对。"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,残卷突然从围裙口袋里滑出来,纸页自动翻到寒梅羹那页。
她刚要捡,眼前闪过道白影——是白天残卷里的妇人,她穿着月白棉裙站在灶台边,指尖轻点瓦罐:"雪水要三沸三晾,莲子裂开时加梅蕊,冰糖要等汤面起星子才放。"
"等等!"阿灵扑过去,指尖触到的只有空气。
可那声音像刻进了她骨头里,她突然想起下午竹影儿送来的莲子——表皮太光滑,泡了二十西个时辰都没吸饱水,根本不是真正的寒玉莲子。
她冲进储物间,月光从破窗漏进来,照在竹篮里的莲子上。
阿灵捏起颗,指甲轻轻一掐——硬得像块小石子。
"原来如此。"她轻声说,嘴角却扬起笑。
残卷在她掌心发烫,那些被虫蛀的豁口突然连成线,组成个模糊的人影——是洪七公?
还是那个教小丫头熬羹的妇人?
第二天天刚亮,醉云居的门就被叩响。
阿灵掀开蒸笼,瓦罐里飘出的香气像只无形的手,勾着老人的脚步首往餐车边挪。
"阿婆,尝尝。"阿灵盛了小半碗,羹汤雪白如凝脂,飘着九朵半开的梅蕊,"这是用昨夜新下的雪水熬的,莲子泡了西十八个时辰,我守着灶火看它慢慢裂开。"
老人的手刚碰到碗沿就抖起来,她吹了吹,抿了小口。
时间仿佛停住了。
"是...是这味儿。"老人的眼泪啪嗒掉进碗里,溅起小水花,"当年我娘也是这么吹的,怕烫着我...阿囡,你比我娘还会熬。"
姑娘在旁边抹眼泪,手机屏幕亮着,是老人年轻时的照片——穿着月白棉裙,发间别着银簪,和阿灵残卷里的身影重叠成一片。
角落里,竹影儿握着通讯器的手紧了紧。
她望着阿灵被蒸汽熏红的眼睛,按下发送键:"目标己突破通窍境,能感知食材情绪。
计划...可以推进了。"
送走老人,阿灵蹲在灶台边擦瓦罐。
残卷搁在案几上,梅花纹路比昨天更清晰了些。
她摸着罐壁残留的温度,听见米粒在米缸里打哈欠,铁锅哼着不成调的曲子——可这些声音里,混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,像有人在她耳边说:"下一味,该是你的心了。"
晚风掀起门帘,吹得残卷哗啦翻页。
阿灵望着月光下浮动的梅香,突然想起洪守真说的"该来的终究来了"。
她摸了摸颈间的残卷,嘴角慢慢扬起——来就来吧,她倒要看看,这用人间烟火熬出来的本事,能不能熬化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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