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像块浸透墨汁的布，将城中村的街巷染得模糊。
阿灵缩在褪色的蓝布外套里，后颈的汗毛随着黑影的移动根根竖起——那团沉水香时浓时淡，像根无形的线牵着她的脚步。
她的手指无意识着围裙口袋里的残卷，金纹在掌心发烫，那是《七公食典》在警示危险。
白天在毒膳工坊看到的裂锅、刻着"生魂熬汤"的菜谱，此刻全在她脑子里翻涌。"他们要对醉云居动手。"这个念头像根钉子，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拐过第三道墙根时，黑影突然停住。
阿灵本能贴紧斑驳的砖墙，墙皮簌簌落进后颈，她连抖都不敢抖。
月光从头顶的晾衣绳漏下来，照见黑影的轮廓——是个穿青灰色唐装的男人，袖口绣着暗纹，在夜色里泛着幽光。
他抬手敲了敲废弃仓库的铁皮门，"咔嗒"一声，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。
阿灵眯起眼，看见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，被青苔盖住的字勉强能辨："味通斋"——这不是上个月突然关门的老字号酱菜铺吗？
"姐？"
一声细弱的呼唤像针一样扎进耳膜。
阿灵浑身一僵，转身就看见巷口的阴影里，小石头正扒着垃圾桶边缘，裤脚沾着泥，眼睛瞪得溜圆。
"谁？"仓库里传来粗哑的喝问。
小石头的脸瞬间白成纸，他慌慌张张后退，后腰撞在生锈的消防栓上。
阿灵急得想冲过去，可青灰唐装男己经转身，腰间的玉佩在月光下闪过冷光。
"小杂种！"唐装男摸出把短刀，刀尖划破空气的声音刺得阿灵耳朵疼。
小石头突然从裤兜掏出个玻璃罐——是醉云居装酸梅汤的罐子！
他用力往地上一摔，琥珀色的酸梅汤混着碎玻璃溅了满地，酸气瞬间漫开。"姐姐快跑！"他尖叫着转身就跑，小短腿蹬得飞快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松鼠。
唐装男骂骂咧咧追出去，铁皮门"哐当"甩上。
阿灵趁机猫腰钻进半开的门缝，后背蹭到门沿的铁锈，她也顾不上疼。
仓库里比外面更暗，只有墙角的台灯照着张破木桌。
几个穿厨师服的人正围着桌子，不锈钢盆里堆着灰白色粉末，旁边的玻璃罐上贴着标签，墨迹还没干："恐惧-3号""愤怒-7组""悲伤-幼体"。
阿灵的胃里泛起酸水。
白天在毒膳工坊看到的"饕餮引"残页突然浮现在眼前——原来那些用活人情绪炼的"食材"，都在这里分装！
她的指尖掐进掌心，残卷的金纹烫得几乎要烧穿围裙，像在催促她做点什么。
"赵西，迷魂丹调好了没？"戴高帽的厨师拍了下桌子，"今晚必须混进醉云居的青菜筐。
那小丫头的味觉通感太麻烦，迷魂丹能让她尝不出毒味。"
"放心，我加了三倍量。"叫赵西的男人搓了搓手，"等她尝出不对，早该下锅的都下锅了......"
阿灵的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。
她想起小石头今天在厨房帮她剥蒜，沾了一手蒜味还笑着说"姐你闻，我手都是香的"；想起老陈伯每天早晨帮她搬煤气罐，说"丫头你这锅，得炖出点硬气来"；想起小美姐举着手机拍她颠勺，镜头里的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"不能让他们得逞。"这个念头像团火，从心口烧到指尖。
她弯腰想退出去找阿虎哥搬救兵，脚却突然磕到个铁东西——是截生锈的铁链，"当啷"一声，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。
"谁？"高帽厨师猛地抬头，手里的药匙"啪"地掉在桌上。
阿灵转身就跑，可刚冲到门口，就撞上堵人墙。
欧阳秋霜的黑袍像团乌云罩下来，她脸上还敷着白天的毒粉，左脸青肿未消，右眼里却燃着阴毒的火："我道是谁这么大胆，原来是洪七公的小崽子。"
"你们想拿人心当食材？"阿灵退到桌角，后背抵上那些玻璃罐，"我偏要让你们的毒，先毒了自己！"
她咬牙一推，整桌的玻璃罐"哗啦啦"砸在地上。
灰白色粉末腾起，在台灯下像团雾。
阿灵闻到恐惧的涩、愤怒的腥、悲伤的苦，各种情绪混在一起，突然像被点燃的火药——
"你疯了吗！"欧阳秋霜的声音突然变了调。
阿灵眼前的空气开始扭曲，那些情绪粉末像有了生命，在她掌心金纹的牵引下打着旋儿。
仓库的铁皮屋顶发出"吱呀"的呻吟，远处传来小石头的尖叫，还有唐装男追人的脚步声。
欧阳秋霜的瞳孔剧烈收缩，她举起毒扇的手在发抖。
阿灵望着她惨白的脸，突然笑了——这团混着万千人心的雾，从来都不该被锁在罐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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