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半，醉云居的煤炉刚窜起第一缕蓝烟。
阿灵把河豚皮用干净的麻纸包好，塞进粗布围裙最里层的口袋。
口袋贴着她的小腹，能感觉到那片带着暗斑的鱼皮正透过麻纸传递凉意——像根细针，一下下戳着她的神经。
"姐，我跟你去水产行吧？"小石头抱着半筐刚摘的青蒜，鼻尖还沾着晨露，"我帮你拎东西，还能...还能帮你盯着唐掌柜！"
阿灵蹲下来，用拇指蹭掉他鼻尖的水珠："你留在店里，帮老陈伯看着新到的笋干。"她指腹轻轻压了压围裙口袋，"但等会儿我要是没回来，你就去巷子口找卖糖画的张叔，让他骑三轮送你去城南。"
小石头眼睛立刻瞪圆了："姐你要出事？"
"傻小子。"阿灵笑了，把青蒜筐往他怀里塞了塞，"我就是去问两句话。
唐掌柜要是真清白，自然会好好说话；要是不清白..."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沾着面粉的手，"我尝得出他说谎的味道。"
城南水产行的铁门刚拉开半扇，阿灵就闻到了混着海腥的汗酸味。
唐掌柜正踮着脚往玻璃罐里倒虾干，听见动静回头时，后颈的肥肉抖了三抖："阿灵姑娘？
这么早来...是要进新货？"
"唐叔。"阿灵把麻纸包放在柜台上，慢慢展开，"昨天那批河豚，我想复核下质量。"
虾干"哗啦啦"撒了一地。
唐掌柜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，擦得围裙上的油渍都泛了光："复...复核？
都是老交情了，我唐某人什么时候坑过你？"
阿灵盯着他泛红的耳尖——上回在菜市场，卖注水肉的老周被她戳穿时，耳朵也是这样红。
她伸手摸向玻璃罐里的虾干，指尖刚碰到虾壳，唐掌柜突然扑过来按住她手腕："这虾干还没分拣！"
那力气大得反常。
阿灵借着抽手的动作轻轻一推，唐掌柜踉跄两步撞在货架上，玻璃瓶"哐当"作响。
她瞥见货架最底层塞着半卷油布，边角露出点青灰色——和小石头描述的，那个抱河豚男人的青布衫颜色一模一样。
"唐叔这是做贼心虚？"阿灵声音甜得像沾了蜜，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白眉翁说的"梦魂蛊"，想起老金头中毒时扭曲的脸，"还是说...你搬空我后厨的河豚，是为了帮人毁证据？"
唐掌柜的脸瞬间煞白。
他张了张嘴，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。
阿灵知道不能再逼，转身往外走时，余光瞥见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。
"小石头。"她出了水产行就压低声音，藏在巷口的小脑袋立刻探出来。
少年的布鞋尖沾着泥，显然早就跟了过来。
阿灵蹲下身，把从水产行顺来的半片油布塞给他："跟着唐掌柜的货车，别被发现。"
小石头把油布塞进裤腰，眼睛亮得像星子："姐你就等着吧！"他猫着腰窜进街角，身影很快融进晨雾里。
阿灵回到醉云居时，小美姐的摄像机己经支在了门口。
姑娘扎着高马尾，镜头正对着老金头——老人坐在竹椅上，手背上还留着针孔，声音却洪亮得像敲铜锣："那丫头给我喂姜茶时，指尖搭在我腕上。
我当军医二十年，摸过的脉比米还多，她那手法...分明是在给我通任督二脉！"
"老金头！"阿灵急得想捂他嘴，却被小美姐笑着拦住。
镜头转向她时，姑娘眨了眨眼："观众朋友们，这就是醉云居的阿灵姑娘。
昨天她用'古武手法'救回中毒食客的视频，己经在网上炸了——"
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。
阿灵低头看，本地论坛的热搜己经挂了：#夜市小厨竟会古武？
# #河豚中毒案背后藏隐世高手？
# 她指尖发颤，突然想起白眉翁说的"厨侠联盟"，想起欧阳家的"饕餮计划"——舆论或许能成为她的刀。
"姐！"小石头撞开院门，裤腿沾着草屑，"唐掌柜的货车去了郊外废冷库！
我听见黑衣人说...说今晚要送进市区，午夜前交接！"
阿灵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她抓起挂在墙上的防刺背心扔给阿虎哥："你去冷库外围侦查，别打草惊蛇。"又转向小美姐，"你的镜头，今晚跟我首播。"
废冷库的铁门锈得厉害，阿虎哥的军靴刚踢到门轴，就听见里面传来金属碰撞声。
他猫腰钻进堆着冻鱼的货堆，突然后颈一凉——是淬毒的银针擦着皮肤飞过。
"欧阳家的五毒针？"他扯下腰间的杀猪刀，刀背磕飞第二根银针，"秋霜老东西，缩头乌龟！"
黑暗里走出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，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泛着冷光："倒是条忠心的狗。"欧阳秋霜抬手又是三针，"可惜，要给你的主子陪葬了。"
阿虎哥的左肩中了针，火辣辣的疼。
他咬着牙翻滚避开第西针，突然听见脑子里炸开一声清响——是阿灵的声音，带着点焦急的颤："往右！"
他想也不想往右扑，第五针擦着他的发梢钉进墙里。
阿灵的身影从屋顶跃下，手里握着那把常用来剁排骨的厚背刀。
刀身映着月光，泛着暗红的光——她刚才在灶台前用热油淬过，专破欧阳家的毒。
"阿灵！"阿虎哥抹了把脸上的血，"地图在最里面的铁箱！"
阿灵的刀风卷着热气，逼得欧阳秋霜连退三步。
她趁机扑向铁箱，用刀背砸开锁扣——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张地图，每张都标着"饕餮原料供应点"。
"走！"她拽起阿虎哥的胳膊，味觉通感里全是他的灼痛。
两人撞开冷库门时，欧阳秋霜的冷笑还在身后回荡："小丫头，你以为能查到什么？"
白眉翁的油灯在醉云居后厨映出两个影子。
老人用放大镜盯着地图，白胡子抖得像风中的芦苇："这是...欧阳家在城内的三个秘密据点。"他抬头看向阿灵，"他们要在'至情之宴'上动手，用'梦魂蛊'让食客自相残杀，再把罪名扣在你头上。"
深夜的风掀起门帘，阿灵抱着《七公食典》残卷站在屋顶。
小石头缩在她身边，望着楼下还亮着灯的醉云居——老陈伯在擦桌子，小美姐在剪视频，阿虎哥敷着药哼小曲。
"他们想让我关门大吉。"她指尖抚过残卷上"以味制毒"的记载，嘴角勾起抹笑，"那我就偏要让他们...连底裤都赔光。"
小石头打了个哈欠，往她怀里蹭了蹭："姐要怎么做？"
阿灵望着天边将亮未亮的星子，轻声说："明天，我要发请帖。"她顿了顿，声音里裹着团火，"请欧阳家的各位...来吃顿'舌尖上的生死宴'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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