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爬上城中村的老墙，醉云居的木门就被拍得咚咚响。
"阿灵妹子！"老陈伯举着浆糊桶，花白的鬓角沾着碎纸片，"我把请帖贴到菜市场了，你瞧这毛笔字——'舌尖生死宴，敢来便知真'，够不够气派？"
阿灵正在擦灶台，沾着油星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。
她望着老陈伯怀里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纸片，指尖轻轻抚过其中一张。
请帖边缘还留着她昨夜用炭笔勾的小菊花，是给常来的老食客们添的心意。"够气派。"她弯起眼睛，"就是您这浆糊...又掺了糯米？"
老陈伯脖子一梗："那咋？
当年我给国营饭店写菜谱，浆糊都是这么熬的，贴三个月都不带掉！"他转身要走，又回头压低声音，"小美姐说今早八点发视频预告，我让小石头去买了串鞭炮，等会放两挂应应景——那姓欧阳的要是敢来，咱们就拿这动静迎他们！"
阿灵望着老陈伯颤巍巍的背影，喉头突然发紧。
她想起昨夜在屋顶，小石头蜷在她怀里问"姐要怎么做"时，她望着星子说的那句话。
此刻案板上摆着《七公食典》残卷，"以味制毒"西个字被她用红笔圈了又圈——欧阳家想用"梦魂蛊"污她名声，她偏要拿这张请帖，把水搅得更浑。
"阿灵姐！"小石头像只小炮弹撞进来，手里举着手机，"小美姐的视频爆了！
评论区都在问'生死宴'是啥，还有人说要带摄像机来拍！"
手机屏幕亮着，小美姐的脸占满画面。
她举着镜头扫过醉云居的招牌，声音里带着惯有的雀跃："家人们！
咱们醉云居要搞大事情啦——阿灵说，只要能在她做的菜里吃出一丝毒素，她当场关店道歉！
敢来挑战的，都是响当当的厨艺高手！"
评论区刷得飞快，"真的假的？""欧阳家不会来吧？""我要去当评委！"阿灵看着这些滚动的字，指尖在桌沿敲了敲。
她早让小美姐在视频里提了"江南第一调香师"的茬——欧阳家要面子，不可能放着这个由头不接。
正午的阳光把醉云居门前的空地晒得发亮。
临时搭的木桌铺着蓝布，老金头搬来自己的藤椅当评委席，阿虎哥抱着胳膊站在桌角，袖口还露着前日中针的淡红印子。
"来了。"阿虎哥突然哼了声。
人群自动让出条道。
穿墨绿改良旗袍的年轻女人踩着细高跟走来，发间别着支翡翠簪子——和欧阳秋霜耳坠的色泽如出一辙。
她身后跟着个穿青衫的男人，腰间挂着个描金漆盒，走一步晃三晃，活像戏台上的文生。
"我是欧阳家三小姐的关门弟子，苏挽香。"女人抬手指向青衫男，"这位是江南第一调香师，周鹤年。"
周鹤年掀了掀眼皮，从漆盒里取出个青瓷盅："听闻阿灵姑娘味觉了得，周某便做道'迷雾鲈鱼羹'。
若是姑娘能尝出其中门道..."他勾了勾嘴角，"周某替欧阳家认栽。"
阿灵站在灶台后，望着周鹤年往石锅里添水。
鲈鱼是现杀的，银白的鱼肉在砧板上泛着光，可她的味觉通感里，那团若有若无的甜腥正慢慢变苦——像极了残卷里记载的"梦魂蛊"幼虫分泌物，混在香料里能让人产生幻觉。
"起锅！"周鹤年掀开锅盖，乳白的羹汤腾起热气，混着陈皮、草果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蜜香。
他舀了碗递向评委席："请各位品鉴。"
老金头刚端起碗，阿灵突然开口："且慢。"她走过去，鼻尖在碗口轻轻一嗅。
人群里响起抽气声——她的眼尾泛起淡金，是"味觉通感"觉醒时的征兆。"周先生用了'梦魂蛊'提炼的香料。"她声音清亮，"这蛊虫喜食人脑髓，提炼的香能让人看见最恐惧的画面——您是想让评委们在试吃时自相残杀，再把罪名扣在我头上？"
周鹤年的手猛地一抖，羹汤泼在蓝布上，晕开团浑浊的黄。
苏挽香的脸瞬间惨白，翡翠簪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："你...你血口喷人！"
"是不是血口喷人，试试便知。"阿灵转身回到灶台，揭开早就煨着的砂锅。
乳白的汤里浮着红枣、山药，还有片半透明的火腿——是她凌晨三点就开始熬的"至味汤"。"这汤里加了'五行香炉阵'的气息，能激发人体抗毒能力。"她舀了碗递给老金头，"叔，您尝尝？"
老金头接过碗，吹了吹抿了口。
他的眼睛突然睁大，喉结动了动："当年在前线，伤员疼得首哭，我用野山参熬汤给他们喝...就是这股子暖，从嗓子眼里往心口钻。"他把碗递给旁边的卖菜阿婆，"妹子，你试试。"
阿婆喝了半口，眼眶红了："像我那死鬼老头子，冬天蹲在灶前给我热粥..."
汤碗在人群里传着，有人笑，有人抹眼泪。
周鹤年的脸从红变白，又从白变青。
他猛地去摸腰间的漆盒，却摸了个空——不知何时，漆盒里的毒粉袋换成了包糯米粉。
"想跑？"阿虎哥的身影从他身后罩下来，蒲扇大的手按在他后颈，"当这是你家后院呢？"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
唐掌柜被两个警察架着，裤脚沾着冷库的冰碴子："我...我是被逼的！
欧阳家拿我儿子的病历威胁我...那地图..."
人群炸开了锅。
老陈伯举着手机拍个不停，小美姐的首播画面里，弹幕刷得比雨点还密。
阿灵望着被押上警车的周鹤年，味觉通感里还残留着那缕苦甜——欧阳家的手，比她想的还深。
夜色漫上来时，醉云居门前挂起条红底黑字的横幅："舌尖无毒，唯有真情"。
老金头带着小孙子来送了筐土鸡蛋，小石头举着鸡蛋蹦蹦跳跳，阿虎哥蹲在门槛边给他剥蛋壳。
阿灵坐在屋顶，残卷摊在腿上。
晚风掀起页角，露出黄蓉手记的半行字："食典与真经，同出..."她望着楼下的灯火，轻声道："这一战只是开始..."
小石头捧着碗酒酿圆子爬上来："姐，老陈伯说要给你熬银耳羹。"他歪着脑袋，"明天咱们要做啥？"
阿灵摸了摸他的头顶，目光落在残卷"百草入味"那章。
月光下，她的嘴角勾起抹笑："明天...该请大家尝尝新菜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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