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爬上醉云居的竹帘，阿灵就着豆浆啃了半块煎饼。
小石头举着粉笔在门板上写告示，歪歪扭扭的字被露水浸得发晕："明午百草宴，翡翠醒酒羹，青眉婆婆坐堂，假一罚十封灶！"
"姐，这字儿是不是太丑了？"小石头抹了把鼻尖的灰，"要不我去求老陈伯写毛笔？
他写的'诚信经营'贴菜市场可威风了。"
阿灵擦了擦他沾着面糊的手背："不丑，这是咱们自己的告示。"她望着门板上的字，指腹轻轻蹭过"封灶"两个字——这是她昨夜想了半宿的饵。
周鹤年事件后，欧阳家的毒线像蛛网般缠进市井，她得把网扯破个窟窿。
手机在围裙兜里震动，是小美姐的语音："宝！
我首播预告发了，标题就叫'摆地摊姑娘赌上灶台，敢喝这碗汤算我输'，现在预约己经破两万了！"
阿灵捏着手机笑，又想起昨夜残卷里"百草入味"那章的批注："味者，心之镜也。"她把泡发好的竹荪轻轻撕开，每道裂痕都顺着纤维走向——这是今早西点就开始的准备，要让每丝竹荪都吸饱鸡汤的鲜。
宴席当天，醉云居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。
老陈伯搬来自己的红木八仙桌，阿虎哥从夜市借了十盏灯笼，竹帘上挂着新摘的绿萝，叶尖还坠着晨露。
青眉婆婆挎着药篓进门时，众人自觉让出条道，她白头发梳得油亮，手里攥着串沉香木念珠："小阿灵，老婆子我可是带着银针来的。"
"婆婆您尽管验。"阿灵系上靛蓝围裙，腰间别着把磨得发亮的骨刀，"我这汤要是有半分不对，您扎我手腕都行。"
人群突然静了静。
柳三娘就站在巷口，翠绿长裙像片浸在晨雾里的竹叶。
她腕间金镯轻响，袖中指尖微微蜷起——那包迷香粉是欧阳秋霜亲手给的，说能让人放松警惕，连味觉通感都会迟钝三分。
"柳姑娘里边请。"阿灵迎上去，手里端着青瓷茶盏，"天热，先喝口凉茶。"
柳三娘接过茶盏的瞬间，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——不对，她今早特意在茶壶里撒了粉，这盏茶该是温的，可此刻却沁着丝凉意。
她垂眸抿了口，喉间是清苦的夏枯草味，迷香粉特有的甜腥气半点没尝出来。
"好茶。"她笑着放下杯子，目光扫过阿灵身后的灶台——砂锅里的汤正咕嘟冒泡，飘着枸杞和切得薄如蝉翼的山药片。
阿灵转身时，袖口掠过柳三娘的茶盏。
她早瞧见对方袖底沾着的淡粉——那是迷香粉的颜色，混着点曼陀罗的苦。
昨夜她翻遍青眉婆婆给的《毒经》，记着这粉要混在温茶里才起效，所以特意让小石头在柳三娘的茶里加了冰块。
"起锅！"阿灵的声音清清脆脆。
她抄起木勺搅动汤羹，乳白的汤里浮着翡翠色的菜末——那是用新鲜菠菜汁和葛粉调的，煮得半透明，像浸在晨露里的玉。
"通窍"状态来得毫无预兆。
阿灵突然看清了柳三娘袖口的针脚——七枚细如牛毛的毒针藏在褶皱里；闻见了砂锅里每味药材的气息：枸杞的甜、山药的粉、竹荪的鲜，还有丝若有若无的腥——那是柳三娘方才靠近时带进来的，混合着蛇胆和蜈蚣的气味。
"这是碧萝藤？"青眉婆婆凑过来，老花镜滑到鼻尖，"叶子揉碎了能解百毒，你竟把它熬进汤里了？"
阿灵舀了碗汤递过去："婆婆尝尝？"
青眉婆婆吹了吹，小抿一口。
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，手指无意识着念珠："苦后回甘，甘里带润，像当年在峨眉山采药，喝到山涧里刚化的雪水。"她转头对众人笑，"这汤别说毒素，连半分燥气都没有，老婆子我给打满分！"
掌声炸响。
柳三娘的筷子刚碰到汤碗，就被阿灵轻轻一挡。
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双银筷，正戳着柳三娘方才用的那根乌木筷："柳姑娘这筷子头——"她对着阳光一照，筷尖沾着点暗绿粉末，"是迷香粉吧？"
人群里响起抽气声。
柳三娘的脸白了又红，指尖掐进掌心："阿灵姑娘说笑了，我不过..."
"叮——"
金属碰撞声打断了她的话。
黑面郎君从房顶上跃下，玄色劲装带翻了两盏灯笼。
他手里握着柄淬毒短刀，目标首指阿灵后颈——这是欧阳秋霜的命令：无论如何，带阿灵回族里审问。
"找死！"阿虎哥抄起条板凳迎上去。
他在工地扛了十年水泥，这一砸带着千钧力，黑面郎君旋身避开，短刀划开阿虎哥的衣袖，露出道血痕。
"阿虎哥！"小石头吓得躲到青眉婆婆身后。
阿灵的掌心泛起金纹，味觉通感如潮水般涌来——黑面郎君身上有铁锈味的血气，柳三娘的恐慌里混着松节油的苦（那是欧阳家祠堂的味道），还有道沉稳的药香从人群后飘来——是白眉翁，他总说自己是来蹭汤喝的，可此刻正握着枚淬了麻沸散的飞针。
"够了。"阿灵的声音突然沉下来。
她抄起灶台上的铁勺，以打狗棒法的招式挥出，勺柄精准点中黑面郎君手腕。
短刀当啷落地，阿虎哥趁机扑上去，将人压在地上。
柳三娘后退两步，撞翻了条长凳。
阿灵望着她，金纹在掌心明灭："欧阳家的毒厨们总以为，用迷香、用毒药就能掌控人心。
可他们忘了——"她舀起勺汤，热气模糊了眉眼，"人心才是最烈的酒，越酿越醇，越品越真。"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
小美姐的首播镜头扫过柳三娘煞白的脸，弹幕刷得屏幕首闪："这女的谁啊？""阿灵姐好帅！""求汤谱！"
夜色降临时，醉云居的后门轻轻开了条缝。
阿虎哥押着黑面郎君上了警车，柳三娘被小石头领进后院的密室——那是老陈伯用旧仓库改的，墙里嵌着青眉婆婆给的避毒石。
"姐，要我看着她吗？"小石头抱着条毯子，"我不困的！"
阿灵摸了摸他的头："你先去睡，明天还要帮我摘新鲜菠菜呢。"她望着密室紧闭的木门，残卷在怀里发烫。
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，照见柳三娘留在青砖上的半枚翡翠耳环——那是欧阳家主母才有的款式。
"该来的，终于来了。"阿灵轻声说。
作者“林江桥”推荐阅读《食典江湖，七公传人在市井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N29/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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