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妻省城喜相逢，无奈规矩太森严。
结婚证明未随身，两间房费实难言。
夜半偷渡相会急，晨起险些现窘颜。
莫道山野无趣事，城里规矩更缠绵。
一九八五年三月廿二，哈尔滨的夜幕降临得格外早。
郑华伟和魏华沿着中央大街漫步，街灯次第亮起，给俄式建筑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。
魏华手里捏着没吃完的酒心巧克力，时不时往丈夫嘴里塞一颗。
"该找地方住了。"郑华伟看了看火车站的大钟，己经快八点了。
两人走进一家国营招待所，水泥地面的前厅里挂着毛主席像，柜台后坐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服务员，正打着毛衣看《大众电影》。
"介绍信。"女服务员头也不抬。
郑华伟赶紧掏出大队开的证明信。服务员扫了一眼："结婚证呢？"
"啊？"小两口面面相觑。魏华红着脸解释："同志，我们是夫妻，就是忘带..."
"没结婚证不能住一间。"服务员斩钉截铁，"这是规定。"
郑华伟急得首搓手："同志，我们真是两口子，都结婚半年多了..."
"那也不行！"服务员把毛衣针往桌上一拍，"要不你们去派出所开证明？"
眼看要僵住，魏华悄悄拉了拉丈夫的衣角："那就...开两间吧..."
交了西块八毛钱，拿到两把贴着门牌号的钥匙。
201和203，中间还隔着个202。
服务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："晚上要查房的。"
木头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。
郑华伟先把媳妇送到201房间，屋里就一张铁架子床，蓝白格子的床单洗得发白。
窗台上摆着个搪瓷脸盆，印着"为人民服务"的红字。
"你先歇着。"郑华伟喉结滚动，"我...我过去..."
魏华突然拽住他的衣角，眼睛湿漉漉的像林间小鹿。
郑华伟心头一热，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地亲上去，走廊上突然传来服务员的咳嗽声。
203房间的床板硬得像炕席。郑华伟翻来覆去睡不着，数着墙上的挂钟走了一圈又一圈。远处传来火车汽笛声，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薄窗帘，在天花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。
"铛——"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响，郑华伟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。走廊灯早就关了，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地亮着。他光着脚，像只潜行的山猫，每一步都踩在最不容易出声的地方。
201的门把手轻轻转动——魏华果然没锁门。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，在床上画出一道银线。魏华蜷缩在被子下，听见动静猛地坐起，长发散在肩上像瀑布。
"你..."话音未落，就被丈夫火热的唇堵住了。郑华伟的手掌粗糙有力，带着熟悉的松木香，轻易就解开了的确良衬衫的纽扣。
"轻点...床响..."魏华咬着丈夫的耳朵提醒。铁架子床却不配合地发出"吱呀吱呀"的抗议，吓得两人赶紧换到地板上。
正情浓时，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！郑华伟一个激灵，抄起棉被把两人盖得严严实实。手电筒的光从门缝底下扫过，服务员的嘟囔声渐渐远去："奇怪...明明听见动静..."
危险刚过，郑华伟又不安分起来。魏华红着脸推他："回去啦...明天还要..."
"再待会儿..."郑华伟耍赖地搂着媳妇的腰，手指在她肚脐上画圈，"你都不知道这半年我是咋过的..."
晨光微熹时，郑华伟才恋恋不舍地溜回自己房间。刚躺下装睡，就听见服务员"砰砰"的敲门声："同志！查房！"
门一开，女服务员狐疑地打量着凌乱的床铺——被子叠得整整齐齐，一看就是没人睡过。她突然弯腰，从床底下勾出个东西——是魏华的蓝布发带！
"这..."郑华伟耳根子烧得通红。
"年轻人！"服务员突然笑了，把发带塞进口袋，"下不为例啊！早饭在二楼，七点到八点。"
吃早饭时，魏华低着头喝粥，都不敢看丈夫。邻桌几个出差干部模样的男人，时不时往这边瞟，还交头接耳地偷笑。
"没事，"郑华伟给媳妇剥了个鸡蛋，"咱是合法夫妻，怕啥？"
上午陪魏华去动物园实习。哈尔滨动物园比想象中还大，笼舍里关着东北虎、黑熊这些郑华伟再熟悉不过的动物。饲养员老李听说他是猎户，特意领着去看了那头刚送来的棕熊。
"就是从我们那送来的！"郑华伟指着熊耳朵上的缺口，"这家伙可凶了，掀了我们三个楞场。"
老李递给他一根竹竿："试试？"郑华伟顺手耍了个花枪，竹竿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，引得围观的学生们一阵喝彩。
中午在动物园食堂吃饭，魏华的同学们都凑过来看这个"传说中的猎人丈夫"。一个扎马尾的姑娘大胆地问："郑大哥，你们打猎的真的会学动物叫吗？"
郑华伟清了清嗓子，突然发出一连串惟妙惟肖的狍子叫声，把食堂大师傅都引来了。魏华又羞又喜，在桌下偷偷掐丈夫的大腿。
下午去秋林公司给家里人买礼物。郑华伟相中了一块上海牌手表，要价120元，相当于屯里人小半年的收入。他咬了咬牙，掏出卖熊胆的钱："包起来！"
"给爹的？"魏华问。
"给你的。"郑华伟执起媳妇的手腕比划，"上课看时间方便。"
回学校的路上经过邮局，郑华伟给屯里发了封电报："货己售，三日后归。"想了想又加了句："魏华安好。"
最后一晚，学校破例允许郑华伟住在女生宿舍的值班室。简陋的小屋里，魏华蜷在丈夫怀里，听着窗外杨树叶的沙沙声。
"再有三个月就实习结束了。"她轻声说，"我学了新式防疫法，回去给养殖场用上..."
郑华伟吻着她的发顶，心想这重生后的日子，真是比最甜的野蜂蜜还让人沉醉。远处传来火车站的钟声，悠长的余音里，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，腕上的新表针走得铿锵有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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