菜市场的塑料棚被夕阳烤得发软，林小满蹲在豆腐摊前，手机屏幕亮了又暗。短信草稿删到第五遍，最后定格在：“上次酒吧泼您酒是我不对…要是不介意，今晚来我住处吃火锅？”她盯着“介意”两个字，突然觉得太生分，改成“不嫌弃”，才咬着牙按了发送。
“三块二！少一分我就去隔壁买！”她猛地抬头，用山东话跟摊主较劲，手里的塑料袋被攥得发皱。摊主举着刀在案板上剁得砰砰响：“妹子你这价能买块石头！我这豆腐是今早现磨的，浆水都还热乎，三块五一分不能少！”
两人正吵得凶，手机“嗡”地震了下。林小满手一抖，塑料袋里的嫩豆腐晃出乳白的水，溅在磨破的帆布鞋上。她低头看消息，程家阳回得干脆：“地址发我，七点到。”
“得得得三块五就三块五！”她突然抓起块豆腐往秤上放，声音都变了调，“再给我来两根大葱，要最粗的！”摊主乐了，用荷叶把豆腐包好：“给对象做的吧？看你急的。”林小满红着脸没应声，转身往卤味摊跑，五块钱买了小半块猪肺——这是她三天的早饭钱，平时连看都舍不得多看两眼。
陆家嘴的会议室里，程家阳把手机揣回内袋时，张世杰正用激光笔点着投影幕布：“家阳这魂不守舍的，刚看你回消息笑啥呢？中彩票了？”他合上笔记本电脑，银质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：“比中彩票有意思。”抓起西装外套往外走，“剩下的会你盯着，我有点私事。”电梯里遇见助理，又补了句，“把晚上的酒局推了，就说我急性肠胃炎犯了。”
菜市场的广播还在循环喊“便宜卖了”，林小满抱着菜往回跑，帆布包上的Hello Kitty布贴拍打着后背。路过水果摊，她盯着苹果看了半天，终于咬咬牙拿起两个——表皮有点皱，但五块钱两个，够凑盘水果了。摊主用网袋装着递过来：“这苹果甜，哄对象正好。”她没反驳，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，连豆腐袋渗水都没察觉。
回到群租房楼下，周小雨的妈妈正蹲在花坛边择菜，指尖冻得通红。“林老师，买这么多菜？”女人抬头笑，鬓角的白发沾着片菜叶，“今晚有客人？”
林小满把刚买的苹果塞给她一个：“阿姨您拿着，小雨爱吃甜的。”她挠挠头，“就…一个朋友来吃饭。”
女人把苹果往她手里塞：“你留着招待客人。”她压低声音，“是不是上次来学校的程先生？小雨说他帮你说话了，人是好人。”她从菜篮子里拿出把青菜，“刚从地里摘的，没打农药，你拿去添个菜。”
林小满的脸更烫了，接青菜时指尖触到女人掌心的裂口，像摸到块粗糙的砂纸。“谢谢您阿姨。”她拎着菜往楼梯跑，塑料拖鞋在水泥地上磕出噔噔的响。
阁楼里的空气带着霉味，林小满把菜往桌上一放，突然慌了神。折叠桌的腿歪了条，得垫着块砖头才稳；墙角堆着的纸箱里是她的教案和衣服，连个像样的置物架都没有。她赶紧把纸箱往床底下塞，额头的汗滴在泛黄的墙纸上，晕出个深色的圆点。
手机又震了下，程家阳发来了定位：“还有半小时到。”林小满盯着消息，突然想起什么，冲进公用厨房。室友正在炖排骨，香味飘得满楼道都是。“借你电磁炉用用呗？”她笑得讨好，“我给你留半盒火锅底料。”
室友瞥了眼她手里的菜，嘴角撇了撇：“又请哪个学生家长？上次那卖鱼的把我锅都弄脏了。”林小满没接话，抓起电磁炉就往阁楼跑，心里的鼓敲得震天响——她没告诉任何人，今晚来的是个穿阿玛尼的男人。
六点五十分，巷口传来汽车喇叭声。林小满趴在窗户上往下看，程家阳的黑色奔驰卡在巷子口，像条搁浅的鲸鱼。她突然笑出声，抓起件外套就往楼下跑，跑过二楼时，王大妈探出头喊：“小满，穿这么利索干啥去？”
“接客人！”她的声音飘在风里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。跑到巷口时，程家阳正弯腰从车里出来，羊绒大衣的下摆扫过墙根的杂草，沾了片枯叶。“这边走！”林小满冲他招手，突然发现自己忘了系围巾，脖子冻得发僵。
程家阳的目光落在她冻红的鼻尖上，突然解下自己的围巾，绕在她脖子上。羊绒的暖意裹过来，带着淡淡的雪松味。“走快些，”他的声音在围巾上方响起，“别冻感冒了。”
林小满的耳朵“腾”地烧起来，攥着围巾边角往前走，没敢回头看他有没有笑。巷子里的晾衣绳晃悠着，把夕阳的光切成一块一块的，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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