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满踩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时，周小雨正把被撕烂的作业本往书包里塞，纸屑像白色的眼泪飘落在水泥地上。教室的暖气片早就坏了，窗玻璃裂着道缝，冷风灌进来，把孩子的鼻尖吹得通红。“怎么了？”林小满蹲下来按住她的手，发现作业本上的“98分”被红笔涂成了黑团，墨迹透过纸页洇到了背面。
“是……是英才教育的人来的。”后排的王昊举着张皱巴巴的通知，纸页边缘被攥得发毛，像只脱水的蝴蝶。他的袖口磨出了毛边，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，“他们说下学期所有民工子弟班级都要解散，我们……我们不能来上学了。”
通知的抬头印着“英才教育集团并购整合通知”，宋体字印得黑压压的，末尾负责人签名处赫然印着“程家阳”三个字，红色的公章像个嘲讽的笑脸。林小满的手指捏着纸页，指节泛白，纸上的墨字像活过来似的，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，刺得她喘不过气。她想起上周程家阳在医院说的“成立蒲公英助学基金”，他说这话时眼里的光那么真，像雪地里的星星。
“把语文课本都带上。”林小满的声音异常平静，她从讲台下翻出个帆布包，那是她大学时用的，带子上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花。她把自己的教案和学生们的作业本往里塞，教案本的封面上写着“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，而是点燃一把火”，是她刚入职时写的。
周小雨抽泣着拽她的衣角：“老师，我们还能回来吗？”她的课本扉页上有林小满写的“2010.9.1 赠小雨 愿你像野草一样生长”，字迹被眼泪泡得发蓝，晕成了片小小的海。书包里露出半块橡皮，硬得像块石头，还是开学时林小满送的。
“会的。”林小满摸摸她的头，目光扫过全班二十张冻得发红的脸。王昊的铅笔盒是用鞋盒做的，周小雨的书包打了三个补丁，转学生张强连课本都没有，是借同学的。可他们的眼睛那么亮，像揣着星星。“我们不仅要回来，还要让更多像我们一样的孩子，堂堂正正地坐在教室里。”她突然想起程家阳送的那枚雏菊胸针，此刻正别在毛衣上，凉得像块冰。
校门口的保安老李想拦他们：“林老师，这都快上课了，你带孩子们去哪？”他的军大衣上沾着雪，手里还攥着个烤红薯，是给孙子留的。林小满把通知拍在他桌上：“去给他们讨个说法！”老李看着通知上的公章，张了张嘴，最终还是拉开了伸缩门：“路上小心，雪大。我给你留着门。”他把烤红薯塞给周小雨，“拿着，暖手。”
二十个孩子跟着林小满挤上地铁2号线。车厢里人不多，他们却自觉地靠在角落，生怕碰到别人的西装。周小雨的课本没拿稳，掉在地上，正好落在个穿西装的男人脚边。男人嫌恶地踢开，嘟囔着“穷酸样”，鳄鱼皮皮鞋在课本上留下个印子。
林小满弯腰捡起课本，拍掉上面的灰，轻声说：“别理他，咱们的课本比他的西装值钱。”她翻开课本，指着《少年中国说》那页，“王昊，你不是会背吗？给大家背一段。”
王昊挺起胸膛，声音响亮得像吹号角：“少年智则国智，少年富则国富，少年强则国强……”车厢里的人都安静下来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红了脸，悄悄往旁边挪了挪。周小雨跟着小声背，张强没课本，就看着王昊的嘴型，一个字一个字地学。
林小满数着课本的数量，突然发现多了一本——是王昊把自己的课本塞给了没带书的张强。“你怎么办？”她问。王昊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，上面是他用铅笔抄的课文：“林老师教的，我都抄下来了。”
地铁到站时，周小雨突然拽拽林小满的衣角：“老师，程叔叔会不会真的不要我们了？”她的小手冰凉，攥着林小满的袖口不放，“我爸说，有钱人说话都不算数的。”
林小满蹲下来，擦掉她脸上的泪痕：“他不会的。”她想起程家阳在馄饨摊说的“人总得把善意传下去”，想起他眼里的疤，“有些人穿西装，心里却装着棉花。”
废墟造梦师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N55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