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河的水在梅雨季里涨得很高，浑浊的浪拍打着乍浦路桥的桥墩，卷着垃圾和浮萍，像条愤怒的巨蟒。林小满坐在桥边的石墩上，警服的袖口还沾着泥——刚才被警察架走时，她死死攥着代码复印件不肯放，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。程家阳找到她时，她正望着河面发呆，手里的复印件被雨水泡得发胀，字迹却依然清晰。
“他们没为难你吧？”程家阳递过一瓶热奶茶，手指触到她冰凉的手背。
林小满摇摇头，接过奶茶，暖手的温度顺着指尖爬上来：“李局的秘书来了，说‘误会’，让我走了。”她笑了笑，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水珠，“估计是你发的代码起作用了，他们怕把事闹大。”
程家阳在她身边坐下，掏出那张老照片——年轻的父亲和林叔叔站在县中门口，背景里的梧桐树叶绿得发亮。“这是你爸？”
林小满的目光落在照片上，突然红了眼眶。她伸手抚摸着照片里那个笑容温和的男人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：“我爸总说，他最好的朋友是程老师，就是你爸。他们一起在临沂教过书，一起梦想着盖所‘没有围墙的学校’。”她顿了顿，从帆布包里掏出个褪色的笔记本，“这是我爸的教案本，最后一页写着‘1992年6月，与程兄发现金诚集团猫腻，需小心’。”
程家阳接过教案本，纸页脆得像枯叶，上面的字迹有力道，带着股不肯屈服的劲。他想起父亲日记里的“林兄仗义，可共赴险”，突然觉得眼眶发烫——原来两代人的缘分，早就写在了这些泛黄的纸页里。
“张世杰说，你爸是被他们诬陷的。”程家阳轻声说，“举报信是伪造的，就是为了阻止他查划片的事。”
林小满的手指捏紧了奶茶杯，杯壁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：“我知道。我爸临终前说‘清者自清，总有一天会有人信’。他说这话时，眼睛亮得像星星，就像张磊他们看着黑板的样子。”
夕阳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，把河水染成了红酒色，波光粼粼的，像杯倒在地上的酒。程家阳想起首章宴会上洒在林小满白衬衫上的红酒渍，那时他觉得狼狈，现在才明白，有些污渍，是为了洗刷更肮脏的东西。
“快看！”林小满指着河面，声音里带着惊喜。
程家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见一块广告牌从上游漂过来，是金诚集团的学区房广告，上面的“永恒价值”被水泡得模糊，只剩下“此刻沉没”西个字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浦江之畔 在夕阳里闪着诡异的光。广告牌撞在桥墩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，然后慢慢沉下去，像个终于被淹死的谎言。
“代码己经被记者拿到了，”程家阳说，“纪委也介入了，王副局长和张世杰都被盯上了。安康里的家长说，教育局己经发了新文件，他们的小区重新划回重点学区了。”
林小满的眼睛亮了，像被夕阳点燃的河灯：“张磊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。他昨天还在作文里写‘我梦见教室有大大的窗户，能看见苏州河’。”
程家阳从怀里掏出父亲的怀表，打开表盖，里面飘出张字条，是父亲临终前写的：“1992年我诬陷林建业，报应来了，望家阳替父赎罪。”字迹潦草，带着颤抖，显然是用尽了最后力气。
“这是……”林小满愣住了。
“我爸的字条。”程家阳的声音很轻，“他当年被张世杰威胁，说了谎，害了你爸。这些年他一首活在愧疚里，查金诚集团，也是想赎罪。”他把字条递给林小满，“我知道这不能弥补什么，但我爸说，错了就要认，欠了就要还。”
林小满接过字条，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泪痕，突然想起父亲说过“你程叔叔是个好人，就是被吓坏了”。她把字条叠好，放进教案本里：“我爸要是知道了，会原谅他的。他们当年的梦想，不就是让孩子们好好上学吗？现在实现了，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夕阳渐渐沉下去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投在河面上，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河。苏州河的水还在涨，但浪头没那么凶了，带着夕阳的余晖，缓缓流向远方。林小满看着帆布包里被雨水泡湿的作业本，突然觉得那些皱巴巴的纸页里，藏着比代码和文件更有力的东西——是孩子们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的“我想上学”，是家长们用血汗钱换来的“希望”，是像父亲和程叔叔那样，哪怕被打倒，也不肯熄灭的光。
“明天去桥洞看看吧？”林小满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，“孩子们说想给新教室画黑板报，要画满向日葵。”
程家阳点点头，跟在她身后往桥头走。怀表在口袋里轻轻晃动，里面的字条仿佛在发烫，像父亲的手，在轻轻推着他往前走。苏州河的风带着水汽吹过来，吹散了最后一丝阴霾，也吹起了林小满帆布包上的蒲公英刺绣，像个终于要起飞的梦。
远处的天空，星星开始亮了，稀疏，却坚定，像那些在暴雨中守护真相的眼睛，像那些在代码里藏着的良心，像此刻在他们心里慢慢升起的、崭新的黎明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N55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