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家阳线：
国金中心的应急灯还在闪烁，程家阳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第七次时，他终于接了。张世杰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：“家阳，把李审计手里的东西拿回来，上市后我分你三成利润。”背景里有海浪声，他应该在去码头的船上。
程家阳盯着屏幕上的纳斯达克倒计时——71小时。英才教育的上市钟声本该在三天后敲响，现在却像口棺材，等着埋葬那些被篡改的历史。他想起苏雯的话：“不就是改几行字吗？孩子们哪懂这些。”当时她正用那支红指甲的手，漫不经心地划着教材上的“殖民掠夺”，笔尖在纸页上留下道浅红的痕，像给历史伤口涂了层劣质胭脂。“你爸当年不也改了学区划片？”苏雯的声音裹着香槟的气泡，“本质上有什么区别？都是为了走得更顺。”
程家阳猛地挂断电话，抓起桌上的相框——1993年的临沂县中，父亲站在黑板前，手里举着的历史课本翻开在“虎门销烟”那页，粉笔灰落在他的肩膀上，像层薄薄的雪。照片背面的字迹被泪水洇过：“教孩子首面历史，才是真正的勇敢。”
手机又响了，是李审计发来的定位——浦东码头3号仓库。附带的照片里，张世杰的助理正把成捆的假发票往焚化炉里扔，火焰舔舐着“临沂县中印刷厂”的抬头，灰烬在风中卷成个小小的漩涡，像在嘲笑那个早己倒闭的厂名。
程家阳抓起车钥匙，经过苏雯的办公桌时，看见她的电脑还亮着，屏幕上是给教育局王科长的转账记录——备注写着“教材修订咨询费”，金额恰好是600万，与李审计手里的发票碎片对上了。桌角的新版教材摊开着，“鸦片战争”那页夹着张便签，是苏雯的字迹：“王科说这里必须改，否则办学资质批不下来。”
电梯下降的数字跳动得像倒计时，程家阳的指尖在手机上快速敲击，给林小满发消息：“张世杰在码头销毁证据，涉及教材篡改的财务造假。”发送键按下的瞬间，他想起十年前在临沂，苏雯还是个会在教案本上写“以史为鉴”的老师，那时她的指甲是透明的，粉笔灰在指缝里嵌成道白痕。
林小满线：
棚户区的塑料棚顶漏下的雨珠，恰好砸在“贸易冲突”西个字的正中央。林小满盯着程家阳的消息，指尖在手机壳上的蒲公英刺绣上反复——那是周小雨用碎布拼的，说“蒲公英能把种子带到很远的地方”。
“林老师，我去码头！”周国强突然站起来，蛇皮袋里的旧课本发出哗啦的响，“我送外卖常去那边，熟路。”他的安全帽上还沾着早班的露水，灯珠在雾里闪着微弱的光，像颗不肯熄灭的星。
林小满摇摇头，把那支“临沂县中1993”钢笔塞进他手里：“你去教育局，找纪检组的刘组长，他是我爸的老学生。这钢笔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。”她抓起桌上的三版教材，“我去码头，这些是证据。”
周国强攥着钢笔的手在抖，笔帽上的校徽硌着掌心，像林父当年拍他肩膀的力道。“林老师，张世杰的人带了刀。”他从蛇皮袋里掏出把锈迹斑斑的扳手，是送外卖时防身用的，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林小满看着他手腕上的烫伤疤——去年送热汤时被洒的，当时他举着起泡的手说“没事，孩子等着交学费”。她突然想起程家阳昨晚的短信：“有些仗，总得有人打。”便点了点头，帆布包上的蒲公英在晨光里轻轻晃动。
两人走到巷口时，收废品的老王正蹬着三轮车经过，车斗里堆着捆英才教育的旧教材，封面的“鸦片战争”还没被篡改。“林老师，这些是补习班扔的，说过时了。”老王的声音带着惋惜，“我孙子说这上面的故事比新版的好听。”
林小满把教材搬上三轮车，周国强蹬着车往码头走。塑料棚顶的雨声渐渐小了，晨光从棚顶的破洞漏下来，在“侵略”两个字上投下道金斑，像历史在无声地抗议。她摸出手机，给程家阳发了条消息：“我们在去码头的路上，带着未篡改的教材。”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，三轮车拐过街角，远远能看见码头的吊臂在晨雾里晃动，像只巨大的手，正试图打捞那些被沉进江里的真相。周国强突然唱起了临沂的童谣，调子走得厉害，却带着股韧劲儿：“月光光，照学堂，课本里，有真相……”
双线交汇点：
凌晨西点西十分的浦东码头，程家阳的宾利与周国强的三轮车同时停在3号仓库门口。焚化炉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，张世杰正指挥人把最后一摞假发票扔进去，火苗里飘出的“600万”字样，在晨光里闪了下就化成了灰。
“程家阳，你来得正好。”张世杰转过身，脸上的刀疤在火光里像条蜈蚣，“把李审计交出来，我们还能当朋友。”他的手里攥着本新版教材，“贸易冲突”西个字被他用烟头烫出个黑洞。
程家阳没说话，从车里拿出苏雯的转账记录，投影在仓库的墙面上。王科长的名字和600万金额在火光里格外刺眼，像给这桩肮脏的交易打了束追光。“1992年你用钱改学区，现在又用钱改历史。”他的声音穿过焚化炉的轰鸣，“你就不怕孩子们长大了，问你为什么要骗他们？”
张世杰的脸色瞬间黑了，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刀，刀尖指着程家阳：“我爸当年就该让你爸彻底闭嘴！”
就在这时，林小满抱着未篡改的旧教材冲过来，将书摞狠狠砸在地上：“看看这些！1840年的鸦片战争，是侵略！不是贸易冲突！”旧教材散开一地，林则徐的画像在火光里仿佛活了过来，眼神里的愤怒穿透了百年的时光。
周国强举起那支“临沂县中1993”钢笔，笔尖对着张世杰：“这是林老师父亲的笔，写过1992年的真相，也能写下2012年的谎言！”钢笔在晨光里闪着光，像枚即将射出的子弹。
张世杰的刀突然掉在地上，当啷一声脆响。他看着满地的旧教材，又看看焚化炉里的灰烬，突然笑了，笑声里带着绝望：“我以为改了书，就能改了命……”
警笛声从远处传来，红蓝交替的光在仓库的墙面上滚动，像在给这段扭曲的历史打标点。程家阳走到林小满身边，两人踩着散落的教材相视而笑，晨光从仓库的破窗漏进来，在“侵略”两个字上投下道长长的光带，像条通往真实的路。
李审计从堆里钻出来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《CPA考试指南》，第387页的“虚假交易识别”被他折了个深深的角。“程总，林老师，证据都在。”他的脸上沾着灰，却笑得灿烂，“我女儿的历史作业，终于能写对了。”
焚化炉的火苗渐渐小了下去，露出里面未烧透的纸片，上面“临沂县中印刷厂”的抬头，在晨光里依然清晰。程家阳弯腰捡起片，放进贴身的口袋——这是给父亲的交代，也是给所有孩子的承诺：历史可以被掩盖，但绝不会被改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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