捐赠仪式的彩带还没扫干净，校门口己经堵成了一锅粥。世博会期间的上海总这样，旅游大巴的尾气混着电动车的喇叭声，把黄昏搅得浑浊。林小满抱着周小雨的陶艺摆件往地铁站跑时，帆布包的拉链突然崩开，教案纸撒了一地——她这才发现，早上特意塞进侧袋的交通卡不见了。
“该死！”她蹲下去捡教案，手指被风吹得发僵。最后一张《关雎》的打印稿卡在路边的排水沟里，她伸手去够，帆布鞋的鞋带又散开了，鞋跟处磨出的小洞灌进沙子，硌得脚底生疼。
“嘀——嘀——”
黑色的奔驰S600就在两米外，程家阳的司机正探出头骂前面加塞的三轮车。林小满抬头时，正好看见程家阳摇下车窗，目光在她散了一地的教案上顿了顿。他今天换了件深灰色风衣，领口露出的白衬衫干干净净，想来是去裁缝店处理过了。
“林老师？”他的声音隔着车流飘过来，被公交车的报站声切得七零八落，“你在找什么？”
林小满的脸腾地红了，慌忙把教案往包里塞：“没什么！就是......交通卡不见了。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“可能落在休息室了。”其实她心里清楚，八成是早上在食堂被汤碗洒了时，从口袋里滑出去了——那张卡还是堂姐淘汰下来的，背面贴着己经褪色的外滩明信片。
程家阳让司机按了声喇叭，前面的三轮车不情愿地让开条缝。奔驰车缓缓挪到她身边，车窗降下的瞬间，冷气裹着淡淡的雪松味飘出来，和路边小吃摊的葱油香撞在一起。“上车吧，”他拍了拍副驾驶的座位，“送你去地铁站。”
“不用不用！”林小满连连摆手，帆布包上的Hello Kitty布贴蹭到了车门，“我自己走过去就行，就两站地。”她想起王红梅说的“别随便搭男人的车，尤其是有钱人的”，后背莫名有点发紧。
程家阳没再坚持，只是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样东西。夕阳的光落在他手上，林小满看清那是块叠得整齐的布料——是早上那块被红酒染红的手帕，橘色的爱马仕方巾此刻看着有点皱，边角还沾着点盐粒。“这个，”他把帕子递过来，“早上在储藏室捡的。”
她接过来时，指尖触到布料里裹着的硬物。展开一看，是两张崭新的百元纸币，边角还带着银行的裁痕。“这是......”林小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，把钱往他手里塞，“程先生，我不能要！手帕还您就好。”
“不是给你的。”程家阳的手指按住她的手腕，他的指尖有点凉，带着金属表链的余温，“是赔偿——早上在地铁里踩你鞋的，是我的司机。他说没找到机会道歉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帆布鞋上，鞋带还散着，鞋跟处的破洞在暮色里像只睁着的眼睛。
林小满突然想起早上地铁里那个穿阿玛尼的男人，原来就是他的司机。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浦江之畔 她把钱推回去，动作有点急，纸币的边角刮到他的手背：“真的不用，我自己系好鞋带就行。”她蹲下身系鞋带，头发垂下来遮住脸，能看见他锃亮的皮鞋尖，连点灰尘都没有——不像她的鞋，鞋底沾着块嚼过的口香糖，是早上在站台不小心踩的。
“那这个呢？”程家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林小满抬头，看见他手里举着张交通卡，卡面印着迪士尼的米老鼠，明显是张新卡。“刚让司机去便利店买的，”他把卡塞进她手里，“里面有五十块，够你用几天了。”
“这更不行了！”林小满的脸烫得能煎鸡蛋，“我明天就去挂失补办，真的不麻烦......”
“拿着。”程家阳的语气突然沉了沉，却没带什么压迫感，“就当......谢谢你的盐和苏打水。我那衬衫，裁缝说救回来了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风衣，“比新的还多了点故事。”
这时路口的红灯跳成了绿灯，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。程家阳把卡塞进她的帆布包，手指碰到她磨毛的包带时顿了顿。“走了。”他冲她挥了挥手，车窗缓缓升起，把外面的喧嚣隔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
奔驰车汇入车流时，林小满才反应过来，手里还攥着那块手帕。她把钱从车窗缝里塞进去时，指尖擦过他的手背，像触到块冰凉的玉。车后座的程家阳低头看着落在脚垫上的纸币，突然笑了——这姑娘，倒比华尔街那群谈判对手还固执。
群租房的天台堆着别人不要的旧家具，洗衣机的排水管滴滴答答往下淌水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。林小满踩着个破板凳，把手帕晾在晾衣绳上——那是根从老家带来的尼龙绳，上面还挂着她的白衬衫和碎花裙，都是洗得发白的旧物，在风里摇摇晃晃，像一群单薄的蝴蝶。
手帕被晚风掀起边角，那块深褐色的酒渍在暮色里慢慢舒展开，边缘晕染成不规则的形状，像朵突然绽放的玫瑰。林小满伸手去抚平褶皱，指尖触到布料上粗糙的纹理——那是盐粒和苏打水留下的痕迹，像给这块精致的方巾，打上了属于她的烙印。
远处的陆家嘴己经亮起霓虹，东方明珠的灯光在云层里忽明忽暗，像颗被捂住的星星。她从帆布包里掏出那张迪士尼交通卡，米老鼠的笑脸在夜色里闪着光。旁边还躺着程家阳写的那张名片，烫金的名字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。
“林老师！你在上面吗？”楼下传来室友的喊声，“我要用客厅熨裙子，你把行李箱挪一下！”林小满应了一声，转身时看见晾衣绳上的白衬衫，第二颗纽扣在风里轻轻摇晃，像个悬而未决的问号。
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手帕，突然想起程家阳说的“多了点故事”。晚风带着黄浦江的潮气吹过来，把远处的车鸣声都揉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手帕在绳上轻轻打着转，酒渍的玫瑰在霓虹的映照下，仿佛真的在一点点绽放，把两个世界的光，都缠成了温柔的线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N55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