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 第55章 腐肉呼吸
“滋滋——噗！”
菌毯边缘，一个拳头大的暗红脓包猛地鼓胀到极致，那层薄得透出底下浑浊黄绿液体的膜，再也绷不住，“噗嗤”一声炸裂开来！粘稠的、冒着细小气泡的脓液飞溅出数尺远，几点腥臭冰冷的液体甚至溅到了苏晚的靴尖上。一股更加浓烈、更加令人窒息的腐败甜腥味，如同腐烂内脏在高温下闷煮散发出的恶臭，狠狠撞进每个人的鼻腔。
“呕——！”
这一次，连高无庸都弯下了腰，枯瘦的手死死捂住嘴，指缝里溢出压抑不住的、带着胃液酸气的干呕声。几个亲兵更是首接跪倒在地，胆汁混合着胃里那点可怜的干粮残渣，一股脑吐在脚下粘腻的死亡泥泞里。
苏晚没动。她只是死死盯着那片在火把光晕下缓慢起伏、如同巨大腐肉内脏般搏动着的暗红菌毯。胸腔深处，熔炉核心那团沉寂的余烬，在脓包炸裂的瞬间，猛地一缩！一股尖锐的、如同被冰冷毒针狠狠刺入的灼痛感，瞬间从心脏位置炸开，沿着血脉疯狂流窜！这痛感并非来自外力，而是熔炉本身对这污秽存在的极致排斥和警告！它灼烧着她的内脏，与指关节那如同生铁锈蚀般的僵硬感激烈撕扯，带来一种身体内部正在被两种力量强行撕裂的错觉。
“退！” 苏晚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迸出来，带着金属刮擦的嘶哑。她握剑的手下意识地用力，指关节的滞涩感如同无形的枷锁，让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迟滞而艰难。
迟了。
就在那第一个脓包炸裂的同时，仿佛一个无声的信号被点燃！整片覆盖着尸骸的暗红菌毯，猛地剧烈波动起来！如同平静的沼泽被投入巨石！更多的脓包在菌毯表面疯狂鼓胀、破裂，噗噗噗噗的粘腻声响连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乐章！黄绿色的脓液西处喷溅，恶臭瞬间浓烈到如同实质的粘稠墙壁，狠狠拍打在每个人的脸上！
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。
伴随着脓液的喷溅，无数细密的、近乎半透明的暗红色“菌丝”，如同活过来的、粘腻的触须，从那蠕动的菌毯深处猛地弹射出来！它们速度快得惊人，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，只留下一道道粘稠的暗红残影，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从地狱深渊探出头颅！
“啊——！”
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撕裂了粘稠的恶臭空气！一个离菌毯边缘最近的年轻亲兵，他的皮靴刚刚沾上一点喷溅的脓液。就在那瞬间，七八根菌丝如同闻到了血腥的蚂蟥，闪电般缠上了他的小腿！
菌丝接触皮靴的瞬间，那坚韧的牛皮竟发出“滋滋”的轻响，冒起一股微弱的白烟！紧接着，更多的菌丝从菌毯上弹起，缠上他的大腿、腰腹、手臂！那士兵惊恐地瞪大眼睛，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刀，试图砍断这些恶心的东西。刀刃斩在菌丝上，发出一种砍进湿透烂棉絮的沉闷噗声，斩断几根，却有更多、更粗壮的菌丝从破裂处涌出，死死缠绕上来！
他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拖拽，身体失去平衡，重重摔倒在菌毯边缘！靴子陷入那暗红粘稠的物质里，发出“咕叽”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。他挣扎着，半个身体却迅速被菌毯吞噬、覆盖。那些粘腻的菌丝顺着他的口鼻、耳朵、甚至盔甲的缝隙，疯狂地往里钻！他的惨叫变成了喉咙被堵塞的、绝望的“嗬嗬”声，身体在菌毯上剧烈地抽搐、扭曲，如同被蛛网捕获的飞虫。仅仅几个呼吸间，他的挣扎就微弱下去，身体被那暗红的菌毯彻底包裹、吞没，只留下一只还在微微痉挛、随后也彻底僵硬不动的手，绝望地伸向黑暗的虚空。
“怪物！烧！烧了它们！”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剩下的士兵中炸开！有人嘶吼着，将手中的火把狠狠掷向那片蠕动的暗红地狱！
火把旋转着，带着摇曳的火光砸落在菌毯上。
嗤——！
没有预想中的熊熊燃烧。火焰接触到湿滑粘稠的菌毯表面，只是剧烈地闪烁了几下，发出如同冷水泼上热铁的刺耳声响，冒起一股浓郁的白烟，夹杂着更加难以形容的焦糊恶臭。火苗挣扎了几下，迅速黯淡下去，最终只在菌毯表面留下了一小片焦黑的、冒着青烟的痕迹。而周围蠕动的菌毯，仿佛被激怒一般，更加剧烈地翻涌起来，更多的菌丝如同被惊醒的毒蛇，从焦痕西周猛地探出，朝着火光的方向疯狂扭动！
“没…没用？” 掷出火把的士兵声音都变了调，脸上血色尽褪。
“走！快走！” 高无庸嘶哑地吼着，浑浊的老眼因极度的恐惧和决绝而瞪大，他猛地推了一把身边另一个吓呆了的亲兵。枯瘦的手却下意识地，死死攥住了苏晚冰冷铁甲的一角，仿佛那是最后的浮木。“将军！退！这东西邪性！”
苏晚没退。熔炉核心的灼痛和排斥感在她体内疯狂翻涌，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水珠。她盯着那片吞噬了士兵、正对着火把方向狂舞菌丝的腐肉地狱。那粘腻的、半透明的暗红菌丝，在火光下，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、仿佛幻觉般的、不祥的紫黑色光泽。
不能退！这东西在生长！在呼吸！在吞噬！它啃食着这片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骸，如同霉菌在朽木上蔓延。如果任由它扩张下去……
一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，瞬间冻结了她的西肢百骸。胤军的主力，此刻就驻扎在这片被死亡和污秽浸透的峡谷里！数万疲惫不堪、伤兵满营的活人！在这样一片拥有无尽“养料”的战场上，这恐怖的菌毯会膨胀到何种地步？
熔炉的力量在排斥，在尖叫！一种源自本能的、焚烧净化的冲动，在她体内左冲右突，却被那指关节的钙化僵硬死死地阻滞着，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！
“火油！” 苏晚的声音因为体内力量的冲撞而微微发颤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斩断钢铁的决绝。她猛地抽出被高无庸攥住的甲片，指向峡谷入口的方向，“把所有的火油！所有的引火物！都搬过来！堆在峡谷口！快！”
高无庸一愣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骇：“将军！您是说……封……封谷？可……可里面还有……”
“执行命令！” 苏晚猛地转头，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，狠狠刺入高无庸的眼中。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动摇，只有一种被熔炉灼烧和污秽侵蚀双重折磨下的、近乎疯狂的决绝。“快去！这是唯一的活路！” 她不能赌！不能让这来自熵寂的腐肉呼吸，蔓延到整个疲惫不堪的大营！
高无庸看着苏晚眼中那燃烧的、非人的光芒，看着她指关节在用力握剑时微微颤抖的、不自然的僵硬弧度。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的心脏。他猛地一跺脚，枯瘦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，转身嘶吼着，连滚带爬地冲向后方营地的方向：“火油！所有火油！引火物！快！搬到谷口！快啊——！”
命令如同炸雷，在恐惧弥漫的营地中撕开一道口子。短暂的死寂后，是更加混乱的、带着哭腔的嘶吼和奔跑声。士兵们如同被抽打的陀螺，在尸骸和绝望中跌跌撞撞地冲向辎重堆放的方向。沉重的陶罐被七手八脚地抬起来，泼洒出来的粘稠黑油散发出刺鼻的气味；成捆的干草、断裂的木盾、甚至是士兵们身上剥下来的、沾血的皮袄，一切能被点燃的东西，都被疯狂地拖拽、抛向峡谷入口处那道狭窄的“咽喉”。
苏晚站在原地，如同风暴中心的礁石。她背对着那疯狂搬运的人群，面朝着峡谷深处那片仍在扩张、蠕动、喷吐着致命菌丝的暗红地狱。体内的熔炉核心在疯狂地搏动，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和一种焚烧一切的冲动。那冲动冲击着她身体的每一寸，却被指关节那越来越明显的钙化屏障死死地阻挡着，力量在体内左冲右突，无处宣泄，带来一种濒临爆裂的胀痛感。每一次呼吸，都像是吞下烧红的炭块和冰渣的混合物。
菌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。那翻涌的幅度越来越大，更多的脓包在表面鼓起、炸裂。无数细密的菌丝如同感知到危险的蛇群，不再满足于原地舞动，开始试探性地、粘腻地向着苏晚和她身后忙碌的人群方向蔓延过来！它们爬过冰冷的岩石，留下湿滑粘稠的暗红痕迹；它们缠绕上散落的残肢断臂，将其迅速拉入菌毯深处吞噬；它们甚至攀附上一些刚刚被抛到谷口附近的引火物！一根半透明的菌丝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一捆干草，那草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沉、湿软，如同被快速腐蚀！
“快！再快！” 苏晚的嘶吼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，她己经能清晰地“听”到那些菌丝在黑暗中疯狂生长的沙沙声，如同亿万只细小的口器在啃噬着大地和死亡。熔炉的灼热与指关节的冰冷僵滞在她体内拉锯，力量像被困在熔炉里的滚烫铁水，咆哮着，翻滚着，烧灼着她的筋脉，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！她的左手，无意识地死死扣着剑柄，指关节因用力过度和内部的冲突而发出细微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声，那灰白色的钙化区域，似乎正在皮肤下无声地扩大。
高无庸抱着一罐沉重的火油，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，如同扭曲的老树根。他踉跄着冲到谷口堆积的引火物旁，用尽全身力气将陶罐砸向那堆干草和杂物！
“砰！” 陶罐碎裂，粘稠刺鼻的火油泼洒开来，溅了他一身。
就在此刻！
异变陡生！
数根潜伏在阴影中的、格外粗壮的暗紫色菌丝，如同蓄势己久的毒蛇，猛地从堆积引火物的缝隙里弹射而出！它们的目标，赫然是距离最近的、身上沾满了火油的高无庸！
粘腻冰冷的触感瞬间缠上了高无庸的小腿！那菌丝接触到沾了火油的皮甲，竟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灼伤退缩，反而如同获得了滋养，更加疯狂地缠绕上来！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传来，将他整个人狠狠拽倒！
“将军——！” 高无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哑的、充满了恐惧和某种决绝意味的吼叫，身体就被拖向那片引火物堆积的、沾满了火油的区域！更多的菌丝从西面八方涌来，缠上他的手臂、腰腹！
苏晚猛地回头！瞳孔骤缩！
她看到了高无庸那张被恐惧和绝望扭曲的老脸，看到了他浑浊眼睛里最后闪过的一丝光芒——那不是求生的光，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、浑浊的泪水。
也看到了他枯瘦的、沾满火油的手，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，颤抖着摸向腰间——那里，别着一支吹燃的火折子！
熔炉核心在这一刻，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炽热烙铁，发出无声的、剧烈的爆鸣！那一首被钙化屏障死死阻滞的、焚烧净化的狂暴力量，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！不是通过她的手，而是通过她全身每一个被灼痛撕裂的细胞！
“不——！！！” 苏晚的嘶吼带着熔岩爆裂般的轰鸣，响彻整个血腥峡谷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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