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方的油灯芯“噼啪”爆了个火星,在歌本边缘烧出个焦黑的小圈。
他盯着纸页上重新标注的《归山调》谱子,钢笔尖抵着下眼睑,酸涩得发疼——这是他今晚划亮的第七根火柴了。
母亲的歌本是用旧报纸订的,边角磨得毛糙,每一页都沾着药渍。
他翻到最后一页,那里有行褪色的小字:“阿方,山歌不是唱给耳朵听的。”墨迹晕开的地方,恰好是《归山调》的尾音位置。
他突然想起昨夜蒙秀唱的那句古语,“破妄破妄,照见心光”,那尾调的转折竟和母亲刻意压低的颤音如出一辙。
“咚。”
指节叩窗的轻响惊得他一颤。
岩峒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瘦长的影子,竹笠边缘还滴着夜露。
凌方起身开门,山风裹着湿冷的雾气灌进来,岩峒递来个用蕉叶裹着的物什,骨笛的凉意透过蕉叶渗进他掌心。
“你娘最后一次唱《归山调》时,用的就是这个。”岩峒的声音像浸了山泉水,“我爹说,这笛骨是百年前寨里祭师取的黄猄腿骨,能引地脉气。”
凌方借灯光细看,笛身刻着细密的纹路——正是药锄裂痕的形状。
他喉结动了动,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药锄说的话:“这不是锄头,是钥匙。”原来钥匙从来不是死物,是音,是歌,是连在血脉里的震颤。
子时三刻的梆子声从寨口传来时,凌方己经在灵田边布好结界。
蒙秀蜷在田心的石墩上,小脸红得像浸了山杨梅,腕间藤蔓缠着他的手腕,灵田的青光顺着藤脉往她体内钻。
岩峒站在田埂外,竹笠压得低低的,骨笛在他指间转了半圈,递过来时还带着体温。
“起调跟我吹的哨音走。”岩峒说,“你娘当年就是这么定的。”
月隐进云层,天地像被蒙了层灰布。
凌方深吸一口气,喉间滚出第一个音——不是寨里老人们唱的清亮调子,是低回的,像山溪在岩缝里打旋儿的闷响。
第一句出口时,灵田里的荧光苔轻轻颤了颤;第二句“山草青,药香浓”扬起时,老黄精的根须从土里钻出来,在半空摆成竖琴的形状;第三句“娘在坡上摘星斗”唱到尾音时,他闭了眼,母亲病榻上的脸突然清晰起来——她攥着他的手,指甲盖都是青的,却笑着说:“阿方,你要替娘把根守住。”
哽咽混进了歌声里。
灵田“轰”地震了一下。
地底传来闷雷似的嗡鸣,凌方踉跄一步,却见蒙秀在石墩上坐首了。
她的瞳孔金芒大盛,小身子挺得笔首,竟和他同调唱起来:“根不离土,魂不离门,药娘走时,灯未熄——”
音浪裹着青光冲上天际,在两人头顶凝成一张青色光幕,像被风吹开的古琴弦,每根弦都震颤着,发出清越的嗡鸣。
后山突然传来凄厉的嘶吼,黑雾裹着碎岩砸过来,撞在光幕上却像雪落沸水,“刺啦”一声化了青烟。
凌方望着那光,眼泪糊了眼——这哪是他的歌?
是母亲的手在推他的后背,是蒙秀的魂在替他续音,是地底下沉了三百年的脉,终于被一声“灯未熄”喊醒了。
光幕渐隐时,蒙秀“咚”地栽倒。
凌方接住她,袖中一片枯叶滑落,叶脉间竟浮出淡墨字迹:“玄尘子,非封我,乃忘我。门后之人,等的是‘真音’,非替身。”他指尖发抖,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的假山歌谱——原来影瘴不是要害人,是等错了人。
它守着门,等的是能唱“真音”的蒙秀,却错把替唱的母亲当钥匙,这才撕开了封印。
“叮——”
系统提示音像敲在骨头上,震得他耳膜发疼:“警告:地脉深处有‘旧誓’苏醒,七日内若未完成《封门曲》,仙谷时间流速将彻底失控。”
窗外突然亮起一道雷光。
岩峒还站在雨里,竹笠不知何时掉了,发梢滴着水。
他望着地缝方向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……终于,要唱到那一句了。”
凌方替蒙秀掖好被角,转头看见药锄搁在床头。
裂痕里渗出的血珠正滴进灵田,荡开一圈血色涟漪。
他摸了摸蒙秀发烫的额头,又看了看窗外渐亮的天色——晨雾里,灵田的荧光苔还在轻轻起伏,像在等一支新的歌。
他想起母亲歌本最后一页的话:“阿方,山歌不是唱给耳朵听的。”
那是唱给地脉听的,唱给时间听的,唱给所有等了太久的“真音”听的。
明天清晨,他该试试《润根谣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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